陌上停顿了片刻,把身子凑近洛枭,轻声道:“首领,还没有夫人的消息……”
洛枭心一揪,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妙音在绝尘宫中应该是安全的。”他宽慰着陌上,却像是安慰自己,“她是昊梵之女,天海不敢拿她怎么样。”
突然,一只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洛枭低头,只见一个不韵世事的小女娃瞪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首领首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我想娘亲想爹爹了……”
这女娃的爹妈怕是已惨死于天极城中。他心酸地摸了摸女娃一头柔软的秀发,不由得想到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和尚不知生死的爱妻。
“乖孩子,首领答应你,等一切结束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好!拉钩钩!”小女娃翘起右手的小拇指,甜甜一笑。
洛枭从身后悄悄擦去右手的血渍,然后勾住她的小拇指,“来,拉钩上吊,万年不变。”
……
大队人马如长蛇一般继续缓缓向北边移动着,却见后方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如决堤之水嘶吼着咆哮着冲桀火部队伍汹涌袭来——那不是潮水,而是天持军猎猎招展的战旗!他们竟然这么快突破了雪岭长驱直入了!
洛枭神色一变:“不好!”
只见那股潮水由浑浊的青黑渐渐变蓝,转眼之间,天持军蓝色的战旗铺天盖地,铁骑近在咫尺了!号角忽而大作,振聋发聩地响彻后方山谷。洛枭当机立断,将两翼各一千骑兵精锐分散,一字拉开,架起弓弩。中间三千重甲步兵竖起厚重的盾牌,作殊死一搏。
暴风未减,夜色却慢慢扩散开来。战火染红了黑暗的夜空和将士们的双眸,火光下一张张流血的面孔如鬼神般狰狞。战鼓声,号角声,嘶喊声和兵甲相碰的铿锵之声响彻天际。箭矢密密麻麻如倾盆大雨一泻而下,飞溅的血水与狂舞的雪花交织在一起。
洛枭手持双刀——障日与障月,冲锋在战线的最前沿。但见手起刀落,被斩杀的天持军将士滚落马下,转眼洛枭已杀开一条血路,径直向天持军的纛旗冲去。然而两军的数量悬殊实在太大,天持军阵型一变,近在咫尺的纛旗又转到了东南角。洛枭无奈将拨转马头,退回到主阵。凛冽的夜晚,连血腥味显得格外刺鼻。
“拦住天持军!不能让他们过去!”
“保护妻儿老小!死守防线!”
五千精锐一路拼死抵挡一路后退,寒冷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背后隐隐的灼热——竟是溃退到了北海岸边!
浩浩汤汤的北海,无边无际。海面无水,取而代之的是幽蓝色的诡异火舌,时而有魔魅的火焰从海面上喷出。岸边空空荡荡,并没有像洛枭希望的那样,出现哪怕是一艘沧溟舟。老人和伤员跌坐在地,女人和孩子紧紧相拥而泣,连将士们都默默放下武器,不可置信这残酷的事实。天持军已经从三面将桀火部族困住,背后一片火海,进不能进,退无可退。
洛枭悲愤地仰天长啸:“这是天亡我桀火啊!”
忽然大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继而从海底射出万丈红光,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将这片幽蓝之海染成瑰丽而妖冶的火红。众人大惊失色,绝望地望着他们的首领。
已经没有选择了!洛枭一咬牙,回头看大队人马,神情悲壮:“我桀火族人一身傲骨,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受这奇耻大辱!横竖是死,死也不要落到天持军手中!”
“誓死追随首领!”
“共赴族难!绝不苟活!”
“好!将士们!父老们!就让我桀火部赌一把天命!”洛枭挥刀直指红光迷离之处,“全军听令!入北海!”
火舌骤然腾空四起,照亮了一方夜幕,这自创世起就存在的骁勇部族顷刻间被吞没,荡然无存。
天海眼睁睁看着那群伤残大半的人马焚身于火,而此刻天持军却无人敢上前半步,谁都惧怕那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力量。是啊,连他无敌的胞兄天宸当年战魔龙时都葬身在这茫茫火海之中,谁又能活着走出?
天海号令全军返回九重天界,却不时回头,意味深长地望向那抹渐渐消逝的红光溶入无穷无尽的黑夜之中……
狂风嘶吼着呼啸而过,吹过满山尸骨,血腥扑鼻。
北海岸边插着几面溅着鲜血的残破的桀火部战旗,随海面的火舌一起,在风中凌乱地舞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