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女人斜凤眼,鹰钩鼻,四方脸庞,皮肤黝黑,一副刻薄模样,看着就不好相处,嘴上更是不饶人。
女人的身后是一栋漂亮的小瓦屋,在往旁边看,两耳厢房也皆是砖墙灰瓦,檐牙高翘。相比于宋将语出来的这间破烂寒碜的柴屋,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不知是不是这明显的差距给了女人趾高气昂地的本钱,她又对着青铃指指点点,“好小子,日日打秋风,一个废人一个傻子整天死乞白赖不够,还给老娘捡个白吃的病秧子回来!”
宋将语一眼就认出,这是上一世总来找青铃和小傻子麻烦的江王氏。
这江王氏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可却蛮横无理,仗着自家几亩收成上好的肥田和当在青城当六案引目的丈夫江赵,总是耀武扬威,好事分她一杯羹,坏事有她一份力,实在是不折不扣的泼妇。
青铃和墨如寄人篱下,上一世就受尽了白眼和唾弃,这一世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这不消多想,定然又是对方平白无故找不自在来了。身边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墨如像是被拔了毛的公鸡,浑身发抖,拽着宋将语的衣角躲到她身后,又愤又怕地低声念叨了一句,“坏女人!坏女人又来了!”
青铃性子烈,大白天平白遭了嫌弃,也不会任人揉捏,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毫不掩饰嫌恶之意,不甘示弱地顶嘴,“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没钱!上一回租房的银钱才给了你,你如今又来,良心良肺都被虎狼啃了罢!”
看来是为了银钱。
“你们欠了她多少钱?”宋将语低声问墨如。
墨如把脑袋甩地拨浪鼓似的,牛头不对马嘴道:“她是坏女人。”
宋将语便觉有些头大,想来这孩子也不懂什么。
院子里两人之间的矛盾升级。
江王氏肆意撒泼,挂在柴屋墙上的竹篓子被她扯下来,一边踩,口中一边骂。青铃扑上去护,两人顷刻间就扭打在一起。
只是青铃到底年纪小,几乎无反手之力,半大的小姑娘被女人拽着头发,小鸡仔似得拎着。
头皮像是被开水烫开了一层的撕痛,可青铃却还是张牙舞爪地朝对方脸上抓去。小姑娘双颊胀红双眼圆睁——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同归于尽,谁让这江王氏总是仗势欺人?
而江王氏素来蛮横惯了,何曾见过如此忤逆她的?火气上来撸起袖子把人往死里打。
眼看着越打越缠,宋将语连忙冲上去一手把住一截腕子,硬生生将两人分开。
她打小练武,气力是区区村妇比不上的。江王氏扭着身子挣扎了片刻,便在她如北国冰雪般冷冽的目光中踉跄站稳,一双眼睛不安分地打量宋将语,贼溜溜的。
“是你?那个捡回来的病秧子!看来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小蹄子,要替他们出头开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娘要回属于自己的钱怎么了?一个野丫头,一个小傻子,我收留他们便是天地仁心,要点安抚费如何不行?”
江王氏挣脱不开,嘴上功夫却了得,她哂笑一声,面露不屑和厌恶,勾手用那乌黑的指甲捋开耳边的油发,扬起半张脸盯上宋将语的面容,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
宋将语松开青铃的腕子,青铃蹲在地上双手拢起被踩地稀烂的竹碎片,气地狠了,嘴里的话打马似地一溜跑出口:
“本来是在这里借住,初时给了五十两银子,说好可住三年。谁知道你这泼妇竟然出尔反尔,收了银子又不认账,刚满期年便要赶我们出去,我不肯,你便叫我们每月给二两,每月都来骚扰,闹得公子不得安宁,简直欺人太甚!”
“我呸!一口一个公子!人公子都是有钱的金户,你有钱么?还不是破落户,贱蹄子!叫什么公子,好听呢?个傻子而已!”
“你!”青铃气不过,就又要上去拉扯,却被墨如拉住了。
小傻子不知何时凑过去立青铃旁边,一边神情哀伤地低声说着什么,一边捏着袖口给自己肿地桃子般的眼揩泪。
青铃垮下的面色不得不提起柔和之意,不住地安慰少年。主仆二人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低嚎着互相舔舐伤口,这场景宋将语瞧了不禁心酸难过。
她扭头问江王氏,“你要多少钱?”
江王氏浑骂了一通,心头畅快,略得意,缓缓伸出三根指头。
“三十两?”
女人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冷哼一声,随后慢条斯理道:“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