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静默了片刻。
焦灼的话语中隐含了一丝妥协与迁就:“你也不用自谦。在这条水道上,论灵通,君四排第二,谁敢称第一?你也不用那个口气,能帮就帮,不想帮趁早明说,别耽误爷的工夫。”
君四笑意涟涟:“侯爷开口,在下焉敢等闲视之?不知道侯爷要找的人姓什么、叫什么,什么模样、长多高?”
还没等他说完呢,外头已经接上话儿了。
“十来岁,偏瘦、偏冷,不大爱说笑,像个女孩子,眼睛发青,右中指指肚内侧有厚茧,识字会写。身手敏捷,擅长射箭。”
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背部有很长的一道伤疤,大约半尺来长。脚趾五趾几乎齐平,大小均等……”
又顿了一顿,似乎十分无奈,又似乎有些茫然:“你应该已经调查过了,就是传说里的那个天才少年。王府门前告状,上巳节上清谈。不知天高地厚地到处得罪人,出口成章、下笔千言。就是他,钟若萤,拼命四郎,小四儿。……
有人在码头附近发现了他的弓箭和背包。那个笨蛋,以为自己能砍能杀就能自保吗?就凭那副赘个石磨才不至于被风吹跑的小体格,还用得着人家真刀真枪地对付?一条麻袋就套走了。这个笨蛋……
我早说过,做人不要太要强,太自信反而会变成自负。这下好了吧,当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半个山东都快给翻烂了,还嫌折腾的动静不够大吗?早知道那就是个惹祸精,不声不响地净作大业,非要把天捅个窟窿才罢休……”
良久,君四悠悠道:“钟四郎啊……既然有求于我,不知道侯爷打算付多少报酬呢?”
回答于干脆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随你。”
“什么都可以吗?”
屋内,君四的身子绷成弦。
“是。”
不可以!
若萤一个激灵醒转过来,瞬间意识到才刚她听到了什么。
极度的震惊下,她险些叫嚷起来。
她实在没有想到,小侯爷竟然会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在她的印象中,梁从风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君四为人不端,且又对小侯爷存了那样的心思,这不是趁机要挟吗?
梁从风这个笨蛋,话都没说清,先夸下海口,就不怕回头遭人变卖?届时,郡侯府岂不是要跟着一起遭殃?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君四的心思?往日的精神头儿都去哪儿了?多时不见,怎变得这么迟钝了呢?
当此时,她已别无选择。为了阻止更多意外发生,看来,她必须得舍弃自己的那些小自私了。
一口气才刚提到嗓子眼儿里,上下唇忽然被某样东西给堵住了。
时间于这一刻停止了前行。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能够清楚地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声响之大,简直震耳欲聋;速度之快,直如急雨跳珠,很快便泛滥成汪洋汤汤。
似乎是要决堤没顶的节奏,却随着外面传来的一声半信半疑的质询而戛然中止。
“四郎?四郎?”流枫紧张得似乎要破门而入。
君四收回身子,靠在冰冷的柱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侯爷的话,在下都听到了。”
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他的声音显得疲累又平静:“难得讨到侯爷的赏,在下受宠若惊。至于在下要什么,等想好了再告诉侯爷,可以吗?”
“这么说,你答应了?”
君四笑了,黑暗中,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心情是何等地落寞:“为了侯爷的赏,不能不尽力啊……”
“很好。时间呢?”梁从风急切地追问。
君四木然道:“找人这种小事,三五天即可知分晓。侯爷且放宽心,静待佳音吧。”
稍稍顿挫了一下,他不无自嘲地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侯爷慷慨大方,有求必应。不像有些人,小气巴拉的,居然只肯出二十两、五十两。名震一方炙手可热的天才少年,怎可能就值那么几个钱?能够让侯爷和王世子另眼相看的人,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其价值?怎么着也得是黄金的身价吧?是吧,侯爷。”
这话一出,屋里屋外同时响起了吸气声。
“你说什么?”梁从风的话音有点漏风,“你是说,有人在买他的命?”
“是啊,还不止一家呢。”君四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残忍,“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不是吗?侯爷你自己不也说过吗?钟四郎得罪了那么多人,想要他命的人,怕是是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吧。从来祸从口出,可不是妄言,是吧,侯爷。”
“听好,爷要人毫发无伤。”隐隐能听见某人在咬牙。
君四回答得痛快淋漓:“侯爷放心,在下丁当竭力保全!”
脚步声去得十分果断。
君四心下不免怅然。
但是那声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
君四死死盯着那扇门,透过黑暗,他似乎看得到那个人的踌躇与担忧。
那正是他所期望却得不到的恩宠。
君四不由得轻声笑了:“侯爷是不放心谁呢?既已经将钟四郎托付给在下,就该付出相应的信任,不是吗?”
终于,脚步声去远了。
流枫再次小心翼翼地探问着:“四郎,你……还好吗?”
“好。我累了,你们都去吧。”
说完这句话,君四当真觉得自己变得像掉进水里的豆皮饼子,从里到外全都散开了。
他的全副身心都集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