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漫长而艰苦。
腊月和李文主要负责几个人的伙食,里里外外跑腿打杂。
静言全天候责监控着陈艾清的病情,无患在旁打下手。
北斗则守着几间草屋,烧水、洗衣、扫地,哪儿需要出现在哪儿。
山上山下路途不便,平日里的饮食比较简单。若萤等人所想的是,眼下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就是吃点苦头,也是能够理解并忍受的,因此,吃好吃糙,对于几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但只要艾清能好起来,他们就算是吃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但是,陈艾清却丝毫不体恤众人的心情。
除了“鬼馄饨”,他什么都不肯吃。就好像辟谷似的,对于饮食完全没有yù_wàng。一天下来,就没离开过土炕。
除了躺着,就是睡觉,谁说话都不理睬,千唤不一回。
也不吃饭,谁劝都不行。一碗饭,冷了热、热了冷,几个人轮流上阵,都没能把他劝起来。
李祥廷又急又气又心疼,当时就把一碗爆锅肉末疙瘩汤给扔了。
莱哲握拳直叫心痛。
若萤便朝着李祥廷伸出手,要他赔钱。
这个时候,李祥廷才知道,眼前这几个人的日常开销,都是若萤在暗中负担着。
他有些汗颜,赶忙吩咐李文给钱。
若萤却只收了一两:“我跟静言、时敏都是一两,够了。让腊月每天记着账,等到艾清好了,好让他报账。咱们出的多了,到时候怕他吃不消。”
李文从这话里听出的意思:“四爷,陈公子真的会好吗?”
若萤正对着一块小小的磨刀石,细细地磨着匕首。闻声撩起眼皮,给了他一记毋庸置疑的眼神:“拭目以待吧。四爷我让他好,他不敢不好。”
这话听着有些稚气的霸道,却让在场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但是,若萤心里却没有这么轻松。她很清楚这个过程的煎熬。
她确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但是,陈艾清呢?
能够忍受得了身体上的伤痛,却未必能够战胜心底的恶魔。
稍后不久,陈艾清的毒瘾不出所料地发作了。
直到这时,众人才真切地明白到想象与现实的差别有多大。
起初的陈艾清还是有意识的,即使是牙齿打战浑身痉挛,也能够抱紧自己、死死地坚持着。
但好景不长,一顿饭的工夫都不到,他就崩溃了。
此时的他,意识涣散,开始出现自残与伤人的举动。
若萤抱着一捆准备好的麻绳,征求他的意见:“为你自己好,也为了让你事后不后悔,我得把你绑起来。”
一听这话,众人大惊。
李祥廷当即就不乐意了,一把夺过麻绳,丢到了外头:“你这是干什么?他又不是犯人!你要还当他是兄弟,就不要这么羞辱他!”
若萤不为所动,吩咐腊月,去把麻绳捡回来。
“这事儿你说了也不算,”她告诉李祥廷,“艾清还没糊涂,让他自己决定。”
“不要!艾清不要!你没问题的,对不对?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祥廷忙不迭地替好友打气加油。
陈艾清抱着脑袋,蜷缩在腿间,牙齿咬得咯咯响,好不容易才吐出来几个字。
“绑……帮我……”
若萤朝着腊月努努嘴。
腊月和无患几个一拥而上,凶神恶煞一般地将挣扎不已的陈艾清五花大绑了起来。
李祥廷刷地别过头去,高大的身躯像是落叶一般起了波动。
他张手抓住若萤的双肩,几乎要将她从板凳上举起来:“你……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啪!”
一直像空气一般存在的朴时敏,终于跃入了众人的眼帘。
他一掌拍向李祥廷的手臂,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不准你动她!你以为你是谁?”
“李兄,不要这样……”
静言温声劝说着,暗中用力,将他的一只手从若萤的肩头摘下来。
他比谁都清楚,若萤那不易察觉的微微蹙眉意味着什么。
李祥廷似乎是忘记了他所面对的,只是个孩子。那一抓之下,怕是要抓出清淤来。
若萤抬起手,轻揉着隐隐作痛的肩窝,斜睨着悲愤之中的李祥廷。冷冷的话语如秋霜夜降,寒气袭人:“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李祥廷,小心,别让你的妇人之仁遗恨万年。”
对上她的眼,李祥廷瞬时打了个寒颤。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是因为四郎的这句话无可辩驳,还是因为其做法或许无误?在自己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四郎的决定是否会成为唯一的指望?
他不能确定,便无法给出铿锵有力的反驳。
他不能确定,因为眼前的所有人,除他之外,全部都倾向于四郎的意见。
也许,真的是他“当局者迷”,结果看不清现实?
屋子里的气氛很不好。
陈艾清的嚎叫呻yin像是芒刺,无休止地穿透耳朵、扎进人心。
已经堕落得如此不知羞耻了吗?
靠坐在窗外的李祥廷无意识地望着青天白云,隐隐地觉得脸上似乎有小虫子在蠕动,抬手之际,却抹了一把清冷的泪水。
近旁飘来清细的药香混杂着特殊的薰香,让他即使闭着眼,也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其出处。
药香和薰香,就如同那几百年前是一家的两个人,就那么无声无息又执着无比地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