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轰出”花厅后,李祥廷领着若萤直奔他的小院。
院子里依旧是戎马倥偬的形象,刀枪剑戟林立,梅桩高低错落。
看门的仆从三五成伙聚在一起擦拭武器兵刃,看到若萤一行,赶忙起身行礼。
李祥廷口中叫着“免了免了”,脚下不停,三步两步就进了屋内。
能够策马驱车的通间里,并不比上次来的时候整齐多少。书桌被挤在南窗下的两个巨大的沙袋之间,屋子里最醒目的,就只剩下了当中的一个大型沙阵。
这也是若萤最为关注的地方。几乎每次进来,总能看上大半天。看那些山河纵横、林壑层叠,想象着烽烟四起、呐喊震天,每每会觉得血脉贲张、意气贯日。
逢这时,她总会对自己这个身子的主人产生不尽的联想。
到底是怎样的出身与经历,才会让这个身子产生出如此强烈而热切的共鸣?
果然是个男人么?所以才会无惧于此类打打杀杀的事情?
那为什么这一世要将她变成女儿身呢?这算是对她的考验吗?
还是说,前一世她做了什么孽,所以才会有这一世不得不受的艰难与困苦?
她不由得拾起一个陶人,心不在焉地端详着。
也不知道是谁给烧制的这些小玩意儿,什么骑马的、扛枪的、持盾的、负箭的……
虽然小,但五官齐全、盔甲分明,收放有力,做工颇为仔细。
看得出李祥廷在这上面甚是用心。
这个人,若是肯拿出一半的精力与坚持,用在学习上,假以时日,必定会有所斩获。
……
“那个有什么好看的?”
随着这一声,李祥廷献宝一般侧里递过来一样东西,并冲她神秘兮兮地眨了下眼睛。
若萤疑惑不解地接过那个锦袋,拉开抽带,小心地抽出里面的筒状物。
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若萤浑身的血液腾地燃烧起来。
是地图,而且,还是一张军用的山东地图!
她很清楚这东西的得来不易,也很清楚其所具备的极高的战略意义与军用价值!
这是绝对不会在坊间流传的宝贝,更是禁忌。
民间若是私藏这种东西,可是砍头掉脑袋的大罪!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乍喜之后,紧跟着便是陡惊。
她惊讶的不是别的。
这东西出现在李祥廷的手中,其实并不稀奇,但是,他若随意转赠他人,这问题可就变得复杂化了。
像这种地图的印制、传发,都有其一套严密的程序。由哪里印制、印多少张、发放到何处,都需要相关部门的登记造册,以备存档。
涉及朝廷机密的文件,一旦不慎流失,落于不法之徒的手中,势必将会危及社稷和天下苍生的安全与安宁。
不知李祥廷是否还记得这一点?
“放心吧。”李祥廷的一句话,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这也就是你,换成别人,跪着求我、我都不会送这个的。”
若萤依依不舍地自地图上抬起头,正色道:“我知道二哥偏向我。但若是来路不明,或是当中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就算这是张金子打造的重礼,若萤也不会收的。”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李祥廷亮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本来习惯性地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垂眼处,见她骨架纤细、身量不足,怕是经不住他的拍打,于是,便将那两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前。
“你也不想想,我爹是什么人?我能骗得了他?”
“哦,这么说,世伯知道这件事?”
“应该……知道吧。”李祥廷搓着手,踌躇不决道,“昨晚,爹叫我去书房,除了询问近期的功课,还问了你我之前书信往来的事儿……”
若萤凝视着他,不大明白他的犹豫是从何而来的:“你照实说就是了。”
在她给李祥廷的书信中,所谈的尽皆是世故人情与学问。天底下任何一家的父母,应该都不会嫌恶这种能够从中获益匪浅的交往。
她骨子里原本就有好为人师的因子,又加上李祥廷信她、听她,她便十分乐意与对方分享自己的所思所得。
除此之外,还有个缘故。
长久以来,李祥廷一直无条件地维护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心存疑惑,却依然对她始终不离不弃。这份深情厚意,令她感激万分。
而她,却保留得太多、隐藏得太深,不够坦荡,更谈不上诚实。
她自觉有愧于李氏,潜意识里,便想方设法地想要予以补偿与回报。
难得李祥廷愿意和她亲近,她希望能够藉此机会,帮助李箴夫妇,尽早地达成“望子成龙”的夙愿。
根据李祥廷吐露出来的信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李箴对她与李祥廷的相处,还是相当满意的。
在父子俩的这次交谈中,他不仅夸奖李祥廷学业上有所进步,言下,对他和若萤的交往也寄予了厚望。
但李祥廷却感到了山大的压力。
“父亲问我科举能有几成把握,我愣是没敢吱声……”
若萤拍拍他坚硬如石的手臂,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有我在,不怕。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二哥。只要你有这份不服输、不退缩、想要出人头地的心,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从来凡事不怕万人阻挡,就怕自己投降。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境,有的只是对处境绝望的人。”
“你以为我不想?”李祥廷老老实实道,“我也想让他们大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