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四个儿子,老三、老四都是姨娘生的,没资格继承家业。
剩下大房和二房,都是老太太亲生的。二老爷和二太太一向表现的差强人意,好也找不到他们头上,孬也找不到他们身上,似乎是最好相处的,也像是极没有竞争力的。
可是,一旦自己这边出了纰漏,失去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信任,这未来的当家人,那就只剩下二房一个选择了!
无过即是功。将来对比起来,平淡至极的二房肯定比一身不是的大房更可亲、可爱。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熬了半辈子,怎么可以功亏一篑!
既然娘家哥无情,就别怪她无义。
“冯大爷的意思,我好心好意收留侄女儿,竟然为出罪过来了?”大太太暗中发誓,绝对不会出一个子儿,即使对方是亲哥哥、亲爹,也不行。
“要不是在府里出的事儿,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进这个门里争竞。”冯大舅丝毫不怵,步步跟进,“还有,什么叫‘收留’?敢情我们冯家穷得连闺女都养不起了?”
这是要把私人恩怨上升到两个家族之间的矛盾上。
大太太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上窜。她何尝不明白娘家哥的心意?
作为肇事方的三房是穷掉了底儿,按照冯家的胃口,三房就算砸锅卖铁,也赔不出二十台嫁妆。
况且,该死的冯恬又跟中了邪一样,一出面,就轻飘飘地饶过了三房,说什么“都是丫头惹的祸”。
哪个丫头?那个被当作替死鬼老早变卖了出去的丫头。这会儿上哪儿找人证去?
可那丫头是钟家的,也就是说,钟家人做贼心虚,毁灭了证据,最后栽赃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这个弯弯绕,但凡有脑子的,稍微想想就能领会。
冯恬那个死丫头,定是也看准了三房没有油水可捞,索性做个空头人情,替三房做了洗刷。
对冯家而言,真凶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真凶一定得是钟家的人,要能迫使钟家大把大把花银子。
有钱什么买不到?有钱想干什么不行?女儿是赔钱货没错儿,可现在,可是实实在在地成了一棵“摇钱树”。
这叫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钟家固然有名,可是钟家的铿吝同样也是扬名一方。
要是能让钟家吐血,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光荣事件。
“老人”就了不得?就一定代表着公正高尚?
谁不知道这个“老人”是拿钱码起来的。真算起来,叶家老太爷那才是真正的“老人”人选。
再说了,钟老太爷是合欢镇的“老人”,可不是二十里外他们凤山镇的“老人”,有什么事儿,还轮不到钟老太爷指手画脚!
不过就是亲家而已!我敬你一尺,你也得敬我一丈不是?不能仗势欺人。谁不是爹娘生养的?真要是闹将起来,谁怕谁!
再怎么说,在这件事上,冯家可是占了绝对的上风。
面对僵持不下的困局,钟老太爷终于表现出运筹帷幄的淡定。
他既不反对冯家人的要求,也没有偏袒自家人的意思,但他是“老人”,决策一方事务的长老,他的话,有分量、有权威,冯家人不敢当作耳边风。
眼下不是讨论嫁妆的时候,冯恬的伤还有待作进一步的观察,而且,伤者需要静养。
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很多的变数。钟家会尽可能地寻访名医,尽量把伤害降低到最低。
退一万步说,就算冯恬真的毁容了,到了年纪,该议亲就要议亲。未必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重色不重德的。
好好的女孩子,放着正头娘子不做,为什么非要做个死后连族谱都上不去的小妾?
人哪,一定要自尊、自爱、自重,如此方能博得世人称颂。
想想前朝大明马氏,一双天足,何等地不和于俗,可最后又如何?一心一意辅弼天子,最终荣登后位、为天下妇人典范。
再想想嫫母、无盐,哪个不是以德行赢天下的?
然后,就说到了女诫上,对照四行,钟老太爷对冯恬的言谈举止委婉地做出了批评。
好歹也是个秀才,老太爷一番酸文拽下来,大道理如泰山压顶,让冯大爷这一帮地地道道的农户大呼吃不消,面面相觑下,竟从彼此的眼神中瞧出了慌乱。
阵脚一定不能乱。
从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料想钟家也不敢昧下此事,倒不如暂时退半步,回去开个家庭会议,商谈一下接下来要走的路,缓缓图之。
冯恬不是不想走吗?那就让她待在钟家好了,就当押了件宝贝,相信钟家人还没那胆子敢把别人家的东西给弄丢。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最终双方默默地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共识:再等等看。
双方都需要时间来好好筹划,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手里抓着把柄,几时不好用?
……
“然后,太爷就把招待客人的事项交给了大太太。我听四大爷跟四娘唠叨,说大太太那二十两银子,想不花出去都不行了。”
小芒说得唾沫横飞。
“四爷,高!”
腊月赞叹地朝着若萤翘起大拇指。
打不到鹿,也不让鹿吃草。谁说四爷好脾气、肚量大?
这才算计了二十两银子,改天谁要是激怒了四爷,弄不好整个家都要给算计进去。
若萤面色冷淡。
她可不觉得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