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卿九无波无澜的面色沉下去几分，抿着唇一言不发，苏晚晚心情还算不错，倒也没多计较，就地蹲下来继续赏花：“想到明日便要离开这里，还真有些不舍。”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苏晚晚以为薛卿九不会搭理她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舍不得花？”
“算是吧。”苏晚晚寻了一处草丛坐下，也不管是否有雨水或泥巴，她将腿盘成一个舒服的姿势，避着肩上的伤口伸了个懒腰，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我第一次来永安寺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刚过完年，父皇带着我们姐妹五个来这里祈福。其实我也记不太清细节了，只知道地面上积着厚厚的雪层，马车滚动在上面咯吱作响。那毕竟是我第一回出远门，所以我一直对永安寺有种特殊的感情。”
苏晚晚眺望着成片的八仙花，并没有看见薛卿九眸中的波涛汹涌，只是许久没听见他说话，便疑惑地扭头去看，浅淡的月色下，薛卿九的五官被阴影尽数笼去，唯有那紧皱的眉头如同刻在他额上一般，只一眼便轻易撞进了视线中。
苏晚晚一愣，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薛卿九微微垂首，缓步走到她身旁，由于他背对着月亮，苏晚晚根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极为冷淡，其中似乎还透着一股压抑：“夜深了，公主该回去了。”
苏晚晚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虽然很好奇原因，但直觉告诉她即使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的，于是尽量友好地朝他灿烂一笑：“好，那我们回去吧。”
左肩带伤，导致整个左臂使不上劲，她用右臂撑了两次也没能站起来，正在发愁该如何起身，眼前突然多出一只骨节分明手。她下意识地将沾染了泥泞的右手往裙摆下缩了缩，抬头去看手的主人，仍然看不真切那人的表情。
“怎么？要在这里坐一夜？”薛卿九语气有些不耐。
苏晚晚这才伸出手，略带犹豫地放进那只大掌中，感受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拉起来，她站稳后连忙收回手，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手上沾了泥。”
薛卿九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清风：“恐怕不只是手吧。”
苏晚晚赶紧跟上他的步伐，边走边拍衣裙上的泥巴，咯咯笑道：“反正这是在永安寺的最后一晚了，脏一身衣服也没什么……对了，下午寻煜来看过我，那小子，关心我的伤势还要扭扭捏捏，我又不会嘲笑他……”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薛卿九只是简短地回应了几句，一直沉默地将她送到住处，而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夜又是雷电轰鸣，骤雨滂沱，苏晚晚瑟缩在被窝里，满脑子都是薛卿九紧皱的眉头。那时她正在讲述第一次来永安寺的记忆，说完便看见薛卿九变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她说错了什么话吗？
十年前？刚过完年？积雪的地面？马车？她究竟说了哪个敏感词，惹得薛卿九情绪不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