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这位方才熟悉的少年,嘴角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好一句,不是死亡,只是凋零。”看得出,这老头对林毅那番话是相当的喜欢,极为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随手将手中的袋子递了过去“在我卫国,过了十四岁,便是成年男子了,光喝水怎么行,来点男儿的饮料。”
林毅接过那有些泛黄,甚至不少地方还掉了许多皮垢的牛皮袋子,拧掉木塞,一股子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烧刀子的味道。
光闻这气味,便令少年泪腺分泌出清凉的泪水,怆然而下。
这酒,仿若是那岁月同泪水煎熬酿制而成,催人泪下。
“这酒,可真辣啊。”
林毅小声嘀咕了句。
老头哈哈大笑,拍了怕少年的肩膀,一只手扶着酒袋底部,向上托着,硬生生地要将酒灌入少年口中。
“记得,大口喝。”老头眯着眼,瞧着少年,脸颊上的褶子向外扩散,仿若朵绚丽绽放的菊花“这是我卫国名酒,英雄无泪。”
老头将脚担在拉车的两头大马上,双手抱头,身体随着马车的摇动,左右颠婆。
漫天星辉,星河灿烂,凉风微至,吹的少年体表微寒。
这是他第一次饮这“英雄无泪”,此酒的大名倒是听说过,不对外售卖,达官贵人也少有能能染指的,能够分的此酒的,至少也是得参加过一次灭绝性以上的战役。
所谓的灭绝性战役,别是参加人数在十万人以上,且存亡人数不超过百人。
当然了,逃兵和避战者,肯定是没资格的,这种人在卫国,光唾沫便能够将他们给淹死。
几乎有资格喝“英雄无泪”的老兵,那都是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有些连呼吸都感觉不到的。
可以说,都是死过一遭的人。
唯有他们,经历过袍泽惨死,经历过生死存亡,才有资格当得起英雄;而卫国的军方,不惜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时间,炮制出这种酒,更是在劝慰他们。
斯人已逝,生者当勉励。
林毅是第一次喝这传说中的酒,嗅了数下,已然感觉酒气冲天,却是一时间忘记了甘林的告诫,小口抿了下。
嘶。
辣。
无与伦比的辣,好似灌下了口兑着陈年老醋的辣椒油,辣味顺着少年的嗓子眼,一直淌进了胃中,当即连脸色都变了。
哈哈哈。
虽说甘林已经告诫过少年,却仍然猜到他不会这般听自己的。
果不出奇然。
瞧着少年鼻涕与眼泪一块横流,那半瘫在马车模板上的甘林哈哈大笑,仿若瞧见了最可乐的事情。
“回忆苦涩,岂能细细品尝啊。”
“过往,当一次完结。”
“男儿立世,当轰轰烈烈。”
甘林言语间若有所指,听得少年是满头雾水,又仿若抓住了些什么,有种如坠云雾间的错觉。
只是这浅尝辄止都已经辣得他满眼泪水,若是一口猛酒灌下去,那还不当场就放倒了啊。
那甘林老头瞧着少年,似笑非笑,好似看穿了对方的想法,也不强求,也不解释,只是哼着小曲,望着漆黑墨色苍穹。
薄云渐起,遮天蔽月,光华不显,天地黯淡。
萧瑟寒风乍起,好似幽魂哽咽,不知为何少年的情绪竟被老头给带偏了过去。
或许是那英雄无泪的原因,或许是这老头的过往。
即便是未同他说过一个字那场战斗的残酷,可就是故作轻松的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令人窒息的痛楚。
很压抑。
这份压抑似乎从天地的各个角落迎面扑来,林毅皱了皱眉头,拿起那酒袋,稍加思索后,套在口中,脖颈上仰,狠狠灌下口晶莹的液体。
奇怪的是,这次并未有那酸涩感,反而好似吞下了一团火。
一团饱含着兄弟情义,饱含着怒气,仿若刹那间仇恨被尽数抛却的怒火。
林毅有种错觉,仿若置身在处金戈铁马,军马如潮的战阵上。
无数敌人从四面八方而来,而自己身旁的兄弟不断在减少。
这些倒下去的兄弟,或许是昨天还在一起喝酒的;或许是上次对战替自己挡过刀的;或许是前几日还同自己畅想未来,说是等战阵结束,要回家照顾年幼孩子与老迈的娘请。
可怜武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中人。
下一刻,他们便被状若恶魔般的敌人用刀枪给戳穿,性命流逝,化作累累白骨。
火。
从少年身上烧起,由内而外,焚尽天地。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可以化作火,可以烧毁时间万物,刻意为那些战死的兄弟报仇。
无数英灵在咆哮,无数敌人在*。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可那股酣畅淋漓的快感,却挥之不去。
所谓英雄无泪,当为替袍泽为铠甲刀枪斧钺。
呼。
长长呼了口气。
林毅从幻境回过神来。
“老丈,这太神奇了。”
林毅感觉脸颊有些冰冷,伸手去摸,却未有泪水,好似已经被怒火给烧毁殆尽。
“你,看见了?”
猛然间,老头鲤鱼打挺,坐在少年跟前,眼中满是期待、难以置信。
“是啊,真的好神奇。”
老头愣愣地望着少年,旋即哈哈大笑。
“你居然能看到我们当初的那场战斗。”老头眼中流淌着液体,却是猩红的血液,而非晶莹的泪滴“老伙计啊,你果然没骗我。”
瞧着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