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好见识过太多外来物,思想自然新潮,却不知放在新妇耳里却是大逆不道,啪地打开她的手。
“妖言惑众!”
“我们寻常人家,求的是和乐安康,惯说甜言蜜语算哪门子出众?!他即便一辈子都不对我说句好话,我、我也认定了他。何人愿像你,二十出头的年纪,男人的阿谀奉承倒是听了那么大把,结果呢?不还是孑然一身,被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周边看客已经听呆,宋卿好也被新妇说得走了神。
遥想当年太和殿前,宫廊林立,有人和风细雨对她道:“浮世万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那时宋卿好还感慨过自己的名字,父亲取得太好。卿,随随便便一句情话,都像说与她听。
但谁能想,这情话绵延的一张嘴,有日会扣着自己妹妹的鬓角,双目发红咬牙切齿:“你就如此猪油蒙心地喜欢他,这么想被男人糟蹋?!”
“好,好。”那人口气重了又缓,“与其睁眼瞧着你被别人糟蹋。不如,我来。”
被困住的少女震惊得讲不出话,汗毛竖起往角落缩。无奈对手太强大,倒扣着她拖进怀抱,紊乱气息覆下。
少女挣不开,感受到有人吻自己的脖-根与下巴,在那怀里又哭又抖地几乎融化,直到宋卿好鬼使神差拎起一盆花,往男子的后脑勺砸。
风驰电掣间,少女羞愧难当跑出寝殿。他回头,眼底酝酿着欲杀之而后快,叫宋卿好时至今日回想起来,还万念俱灰。
是了,情话听多何用?那个‘卿’,根本不是她。
后来,他为那少女杀进重重宫阙,剑指九霄,她却声泪俱下。
“应逍,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喜欢到即便上战场,我也可以为你当箭靶。但如果这箭是你射的,哪怕一箭,我可能就没法活着了。”
而他眼角眉梢结霜:“你的死活根本不重要。”
彼日,她与此刻在脚下哭着乞讨爱情的新妇有何区别?
回忆过往,宋卿好觉得太阳穴有根筋在突突跳,当即没了收拾的心情,转身下楼。
新妇还要纠缠,管事的终于火冒三丈,尖声尖气儿遥指新妇,“闭上你这乌烟瘴气的嘴罢!”
“不闭又如何?”
“那便休想在沽苏立足!”
“哈!”新妇怒气未泯,笑一声,“恐怕不止无法立足这般简单吧?她既能恶毒到亲手杀死自己的爹娘,那手段可比一般人辣得多……”
新妇越来越口不择言,所幸宋卿好已走远,管事的赶紧一拂袖子跟上。
待出了泰丰楼,喧闹彻底平息,他才上前问候,“小主,可好?”
宋卿好脚下在黑不溜秋的小道上一滑,被扶住了,撅起嘴笑,“死不了。”
话说得这样轻巧,管事的却流露出怜悯眼光。
他本是皇庭内的管事公公,姓高,因当今公主与宋卿好交情匪浅,不放心她独自离开,才派了人跟在身边伺候。除高公公以外还有几名婢女,但宋卿好出门不想太招摇,一般不带。
说起来,那人也忒狠心。
当初将这罪臣之女宠上天,连先皇的话都没放在耳里。转眼说翻脸就翻脸,唉。
这晚,宋卿好亦有梦来。
梦见摩肩擦踵的京师,有人送她一枚血玉戒指。
她想戴,又怕被看出自己特别喜欢,踌躇着试了好几次,干脆将细圈往袖里一藏,娇嗔:“殿下真是,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那人凤眼半弯笑,梦中人却哭了,语言模糊喃喃着什么。
婢女叫了两声没叫醒,凑近听。
“应逍、应逍……”
“可你还是对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