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大房二房的人都开始行动了。张富贵和江氏忙着收拾行李,而胡氏则是在细心地给张耀族和张小北挑衣裳,头一次去见先生,总不能穿得太破吧,胡氏在家里翻箱倒柜,越翻越犯愁,小北还好些,因为罗氏疼他,好歹还有身像样的衣裳,但是张耀族就不行了,家里头只有一件半旧的棉衣,但这个时节又没法穿出去,找来找去,只有一件补丁小些的夏衣,胡氏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只得把这个件衣裳抽了出来。
找好衣裳,胡氏又开始给张小北梳头,给他梳了两个角,家里没有镜子,张小北用手摸摸两个滑稽的羊角不禁无奈地笑了。带角就带角吧,反正村里的孩子梳的也都是这种头型。
胡氏正在这厢张罗着,江氏也时不时往他们这边觑了一下,然后她明知故问道:“他三婶,你们又是换衣裳又是梳头的,这是要串亲戚呀?”
胡氏答道:“我让我们当家的带着小北去私塾里问问先生,看看能不能分次交束脩。”
江氏心里不以为然,嘴上说道:“人家先生也是要吃饭的,要是人人都都分次交,这私塾还怎么开得下去哟。”
胡氏本来就忐忑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当下就有些不悦,就淡淡地说道:“不管怎样,总得去问问吧,万一成了呢。我们家小北这么聪明,我不想耽搁了他。”
江氏暗暗撇嘴,她家小北还聪明呢?比他们小宝差得远了。唉,她的小宝……不过,这次兴许就能找到呢,只要找回了小宝,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就蹭蹭地上涨了,她的小宝那么聪明还不是处处压小北一头,到时候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供小宝念书……江氏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仿佛看到自己使奴唤婢、享受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江氏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被张富贵的一声呼唤唤回了现实。
张富贵整理好行装,跟江氏招呼:“孩子娘,我走了。你跟爹娘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江氏忙说道:“哎哎,你快上路吧,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张富贵满脸带笑,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院子。
张富贵出门后,张小北父子俩也拾掇好了。
胡氏不放心张耀族,一边给他整理衣裳一边嘱咐道:“当家的,见着学里的先生你的嘴头可得伶俐些,多说好话总没错的。唉,要不是怕先生嫌弃我是个妇道人家,我就跟着你去了。”胡氏倒真想跟着去,可是她听人说,越是读书人越是讲究多,什么男女大妨,什么三纲五常的,她怕跟着去了遭了先生的忌讳会怕事情弄砸。
张耀族说道:“孩子娘,你就放心吧,我心里都想好说辞了。”
走了约有两顿饭的功夫,张小北父子俩就到了土地庙,庙里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先生还没下课呢,两人就站在庙外乖乖地等着。
张耀族心里忐忑不安,又把要说的话在心里默述了一遍,接着又教张小北重温昨个儿他们夫妻俩教的话,什么一定要懂礼节,见了先生一定要先问好,先生问什么答什么等等。w
张小北心里早想好怎么表现了,但嘴里仍然乖乖地答应 道:“放心吧,爹,我都记着呢。”
终于等到了散学,张耀祖迫不及待地就往里面冲去,正好跟刘先生走了个对面。
张小北这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刘先生的面容,他大约三十多岁,他个子不甚高,生得黑黑瘦瘦的,嘴唇削薄,总是紧抿着,显得神色十分严肃。他看人的目光冷淡矜持,张耀祖本就有些紧张,见到他这副神情愈发语无伦次:“先、先生,这是我儿子张小北,我想送他来这里读书。”
刘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张耀祖,见他衣着普通,神情窘迫,便知道他家境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这样的人也有不少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的,因此,他就淡淡地说道:“跟我到书房来谈吧。”
“哎哎,好的好的。”张耀祖嘴里答应着,拽着张小北跟在刘先生后面。所谓的书房也就一间土地庙的空房子,里面有一桌两椅,桌上摆了几本书和一些笔墨纸砚。
刘先生走过去径自坐下,他没让张耀祖坐,就开始盘问起来,比如孩子几岁了,开过蒙没有等等。
张耀祖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家小北虚岁八岁了,还没开过蒙。”说着又用力拽过张小北:“小北,快给先生问好。”
张小北语气恭敬地说道:“先生好,我是张小北。我前些天路过学里,听到先生在念书,那书真好听,我记得有几句叫‘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闰馀成岁’。”
刘先生惊讶地看了张小北一眼,他再次向张耀祖确认:“他真没过蒙?”
张耀祖没料到儿子竟会这么多,也是一脸惊诧,他急忙摇头否认:“没有,绝对没有开过蒙,我们张家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哪有钱让他读书。”
刘先生不由得多看了张小北几眼,他见这孩子虽然也是衣着朴素,但神情落落大方,目光清亮有神,如果培养得当,说不定也能成为可造之材。
转瞬间,他的神色温和许多,对张耀祖道:“你坐下吧,咱们慢慢说。”
张耀祖拘谨地坐下了。
两人交谈了几句,刘先生看上去对张小北十分满意,很快就说到了束脩的事。
一说到正事,张耀祖又是忐忑又是不好意思,他十分为难地说道:“先生,你知道的,我们张家就是个庄户人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