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卑鄙的通行证
“二爷”的醒来,于国公府诸人来说,自然是个喜讯。但对于赖三奶奶来说,则可以说是个噩耗了。
特别是那“老神仙”还说了,二爷的魂魄还不能算是安稳,白天阳气足倒还罢了,晚间,却是依旧还要借助欢颜来替二爷镇魂的——即,这二人必须同处于一个法阵(那张床上)……
于疼爱女儿的赖三奶奶看来,这可是事关女儿名节的大事。偏偏作为一个丫鬟,连性命都是主子的,又何来名节一说……
老太君在听了这话后,扭头对赖老嬷嬷道:“欢颜将来肯定是个有福气的,你们就放心把这孩子交给我吧。”
——这言下之意,稍玲珑点的人都能听得明白,是要替二爷给欢颜一个未来了。
那赖老嬷嬷原都已经当此事不成了,如今听老太太头一次如此明确表示,顿时喜出望外。只三奶奶如五雷轰顶一般。要不是她怕在这府里大哭大闹会给丈夫女儿招来祸端,她当即就能哭给那两个自说自话的老太太看。
这边“二爷”醒了,请赖老嬷嬷一家进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赖家人自然可以功成身退了。
临走时,赖三奶奶看着女儿一阵眼泪婆娑。偏那时候颜欢和“二爷”都坐在床……阵法中,叫三奶奶连句体己话都说不得,只能在心里把那总不在家的丈夫又痛骂了一通,到底含悲带泪地被赖老嬷嬷强拉了回去。
至于被留下的颜欢,因当时她正在床上跟析斯亦嘀嘀咕咕,所以两人都没听到老太太对赖老嬷嬷说的那些话。
而于此时的颜欢来说,因她确认了这“二爷”果然就是析斯亦,便是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看到析斯亦,就跟那漂在大海里的人看到一根浮木般,那颗忐忑着的心终于有了个可以着落的地方。
——就算她心里其实并不怎么信任析斯亦这人,可不管怎么说,作为“难友”,他俩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况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两人联手总好过她一个人单打独斗。
再者,退一万步来说,万一事情真如她那最悲观的预测……虽然析斯亦这人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却不得不说,这人要远比一般人(至少比颜欢自己)更为正直。
所以,颜欢倒也相信,哪怕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她努一努力,应该不难从析斯亦的手里拿回自己的人身自由。
既然没了这最大的后顾之忧,和那悲切切的三奶奶不同,颜欢对于留下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当然,她这么个小“丫鬟”,有意见也没人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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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家人是一大早就进府请安的。“二爷醒来”时,则是天将近午时分。于是,用过午膳后,国公府里那些听到消息的主子们,便或是亲自或是派人来看望“二爷”了。
亏得太医诊断,才刚刚“苏醒”的二爷身子正虚着,不宜被人打扰,所以仅那两位姑娘被允许进到内室里去坐了坐。其他人,包括太太和特特从太学里赶回来的大爷,都被老太太拦在外间没放进去。
至于那一心国事的国公爷,在听到家人报信后,仅以一声“嗯”表示他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两位姑娘过来时,颜欢刚刚用完她那一刻钟的“场间休息”,所以她和析斯亦都呆在那张“阵法床”上。
而作为主子爷,析斯亦自然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被子里,颜欢却只能盘腿缩在床的一侧。
小丫鬟引着两位姑娘进到内室里,两位姑娘便隔着那贴满了符纸的帐幔向二爷析斯亦问了声安。析斯亦却沉默着没有应答——他也答不出来,一直闭着眼的他,根本就认不出进来的这二人谁是谁。
那位大姑娘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问过安后,她就坐在那绣墩上不吱声儿了。
二姑娘则似乎是个爱表现的。才刚坐下,她就从腰间掏出一块帕子,一边低头拭着眼角一边道:
“这可如何是好,二哥哥原好好的,如今竟成了这样,听说过去的人和事全都不记得了。若传出去,还不得被人说是摔成个傻子了?老爷一向最是注重个家声,若听到二哥哥被人那么议论,只怕又要怪二哥哥不好了。”
二姑娘这话,就等于是在告诉那“什么都不记得”的二爷,他是不得他老子欢心的……
颜欢忍不住就多看了那位二姑娘几眼。
而虽然颜欢在进这府门前,并没有刻意去了解过那位国公爷对这嫡长子的态度,不过仅只从国公爷在老太太院中的表现,她也能看得出来,这国公爷对这位嫡出二爷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此时在内室里陪着两位姑娘的,是这院中重新洗过牌后才被老太太指派来的管事妈妈——颜欢听老太太称呼她“金利家的”。
早间时,金妈妈就已经因为这二姑娘的胡搅蛮缠被老太太骂过了,如今听二姑娘又这般说话,她心里皱了眉,脸上却只能堆着笑,过去劝着那二姑娘道:“二姑娘快别这样,二爷才刚醒呢,伤不得神。”
二姑娘抹着泪道:“妈妈别怪我,我是既心疼二哥哥,又气二哥哥自己不争气。好好的不在家思过,倒因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都不在家就偷跑出去。如今出了事,偏又伤成这样,怎能不叫我们姐妹替他难过。”
那大姑娘原本只打算坐在那里当个木偶人儿的,这会儿听到二姑娘话里带上自己,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无奈地一塌肩,便也学着二姑娘从荷包里拿出帕子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