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前,方朝阳再次见到了老院长的儿子苗乐时,他手里拿着一支烟,并没有点着,就这样时而放在嘴边,时而握在手心里。
这是心情极其烦闷的动作,想要靠抽烟来疏解,但医院是禁止吸烟的,苗乐时是国家干部,当然不能违反制度。
只是隔了一晚,苗乐时似乎老了许多,精神显得萎靡,甚至能看见,鬓角多了几根白发。
“方院长!”
苗乐时看见方朝阳,连忙打招呼,只是脸上的微笑非常勉强,并不是对这名法官有意见,而是笑不出来。
“老院长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一会儿就可以进去探望。多器官衰竭,都尽力了,就这样吧!”苗乐时沮丧道。
方朝阳感觉一颗心都被揪住了,无比难受,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苗乐时,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发出一声叹息。
“雨荷说了昨晚的事情,有警员受伤,本想过去看看,又怕不方便,但是,我心里明白,你们为了伊儿,都付出了太多。”苗乐时将手按在胸口,略带哽咽道。
“不要这么说,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法律不该冤枉一个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方朝阳道。
“有一种感觉,叫做生无可恋,自从伊儿走后,我就深深地体会到了。在父母、妻子面前,我必须要挺住,没办法,我是个男人。”苗乐时感慨道。
“逝者已去,生者当坚强,就当她已经远行,只把回忆留给了你。我知道,这是废话,但也只能这么劝你。”
“谢谢你!”
正说着话,一名医生走了出来,对苗乐时点头道:“进去看看吧,不要停留太多时间,有情况我们会通知你。”
“谢谢医生!”
苗乐时过去推门,竟然没有推动,接连的打击,已经让他没有了力气,方朝阳过去帮忙,这才将门打开。
苗泽临正躺在病床上,已经被撤掉了呼吸机,他的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干枯的嘴唇毫无血色,一名护士正拿着小勺子,动作轻缓地给他喂水。
那个拄着拐杖坐在旁听席上的老院长,只是一天的时间,便已经成了这幅样子。
“爸,我来看你了。”苗乐时上前轻声道。
“乐时,好,好,安慰雨荷,想开些,人啊,总会有,生离死别,就像天上的月亮……”苗泽临费力地说道。
“我懂,她现在好多了。”
“是朝阳吧?”苗泽临目光看过来,不确定地问道。
“老院长,是我,你一定要好起来。”方朝阳走进了,探身握住了老院长那干枯的手,上面已经没有了多少温度。
“朝阳……”
“我在呢!”
“我做得,不够好,很遗憾,很,愧疚,你一定会,会是一名,合格的法官。”苗泽临道。
“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唉,昨晚啊,我看到了,月亮,那么大,那么圆,想起了小时候,高高的谷堆,还有,小伙伴们,他们啊,有的走了,有的还在,却远隔天涯!”
“爸,你不要说了。”苗乐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如雨下。
“男子汉,不哭,伊儿太孤单了,我去陪她,她,给我,买些来带着。”苗泽临嘴唇颤抖着。
“爸,我一会儿就去买,你要等着,一定等着。”
“哦,伊儿她来了,孩子,怎么弄得一身血?别哭,来,到爷爷这边来,爷爷保护你……”
苗泽临抬起另一只手,朝着空荡荡的前方招手,忽然就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皮慢慢闭合,却还是留下一条缝隙。
“爸……”苗乐时扑在床边发出一声悲呼,摇晃着苗泽临的身体,崩溃道:“儿子难啊,受不了啊!”
“老院长,我向你保证,那些作恶者,一个都逃不掉。”
方朝阳说着,轻轻地替老院长盖好了被子,抹了一把泪水,步伐沉重地走了出去。
苗泽临走了,带着遗憾和自责,还有对孙女的怜爱。
一个下午,方朝阳都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头一次,他是如此讨厌裘大力。这个莽夫,为了一己之私,制造了这场凄惨的人间悲剧。
整个法院里很安静,大家得知了老院长去世的消息,心情都不好,尤其是李祥院长,几个小时都不曾离开办公室半步,也没人敢去敲他的门。
“朝阳,晚上一起吃饭吧!”海小舟打来了电话。
“改天吧,没心情。”方朝阳拒绝了。
“谁也不想看到老院长离开,但我们总要振作起来,为他老人家和苗伊讨回公道。”
“好吧,去哪里?”方朝阳问道。
“半岛西餐厅。”
“那里太贵了。”
“不用你请客,朝阳,有人盼着我们倒下,可我们偏不,还要养足精神揪出那帮混蛋!”
听到海小舟这些话,方朝阳才觉得血液流淌加速,身体也有了些温度,挂断电话,去洗了把脸,脱下制服,换好便装,开车赶往半岛西餐厅。这一刻,他放下了很多顾忌,什么绯闻,什么谣言,管他呢,让狂风骤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在西餐厅门前停好车,刚走进大厅,就看见海小舟正抱着膀等在那里,随后招呼他上楼,还是那间“前缘”的包房。
“瞧你,搞得这么憔悴,帅气都丢了不少。”海小舟道。
“先是皮卡卡中枪受伤,跟着老院长就走了,伤心的事情一个跟一个,我现在真是后悔,怎么就没把老院长送出法庭。”方朝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