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久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吴婉懂了,语气立刻重了不少,充斥着压抑的怒火:“我就不明白了,你是疯了吗,到底在坚持什么?那可是你爸!叶叔的病不算严重,只要三十五万的医疗款到位就能治愈,你偏偏把叶叔放在医院里受苦,朋友有梦想是好事,这年头但凡能喘气的,谁没个梦想呢,但你要结合现实!”
吴婉喘了一下,深深吸了口烟:“听我的,现在没有事情比治病更加重要,你那公司直接转手卖了。”
“我……我想想……”吴婉每说一个字,叶久久的胃就重上一分。
没有进行手术是叶父心态崩溃,甚至威胁如果转卖公司给他治病,他情愿自杀也不愿拖累家人,也有人曾去劝说过,但都只有反作用,反而激化了矛盾,既然这样她不希望自己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再因为这件事被人抱怨讨论。
吴婉果然炸了:“你还想个屁啊!”
叶久久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许久,将自己重重抛进沙发中,过了一会儿手机有信息进来,她摸过来一看,发现吴婉又给她转了两千块钱。
来自友人的好意,瞬间击毁了她所有的防御,叶久久用力抓住头发嚎啕大哭,这段时间过得真是太苦太苦了,但她也就只哭了这么一会儿,连半分钟都不到,就用手背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颤抖地抓起茶几上一张宣传单,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大团大团绿色的色块,即便是这样,叶久久也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毕竟这宣传单伴随了她半个生命,第一次见时叶父还高兴买回来整只烤鸭,说这以后就是他的起点。
最上方是公司的名字,‘长久农副产品有限公司’,下面是旗下各种产品的图文介绍。
叶久久用指腹轻轻抚摸,‘长久农副产品有限公司’这几个字,又想到吴婉所说的话,是啊梦想再伟大,终归要向现实低头,可这不仅仅是她的梦想,还承载着她父亲的梦。
他都快要五十岁的人了,两鬓已经生出花白的头发,陷在病床上身体消瘦,望着她的眼里尽是愧疚,所有人都以为叶父是因为拖累叶久久而愧疚,只有她知道,叶父还因为没有做到自己所说的承诺。
叶父以前是名普通的工人,可他胆子大有闯劲,在九零年代看准时机搞了一个小作坊,然后慢慢挣了点钱,零八年的时候又看准农产品免税政策,把全部的家当投入这家农副产品有限公司。
公司刚开始不太顺,后来逐渐发展起来,生意越做越红火,最好的时候他们包了三个山头,一共有五十六名员工。
那两年叶父是真的开心,最喜欢在叶久久读书放假回来,全家人一起吃饭畅想未来,他说要买漂亮的大房子,要给叶久久过小公主般得生活,当然还要给叶母补个大钻戒,有钱了他们也去旅游,去看看世界各地美丽的风景。
叶久久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爸说这些话时眼中带光的模样,老帅老帅了。
可惜后来送菜公司办得多了,生意愈发难做,没了订单只能裁员缩减成本,这打击了员工对公司的信心,不少技术主干跳槽或者辞职,更进一步恶化了基地的情况。
叶父刚出事那会,大部分亲戚都劝叶久久将公司转手,她也想这么做,可他们不会知道,一旦公司没了,这对于叶父的打击有多大。
那是她爸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东西,她真的不想让他失望。
最困难的时候,她整整吃过两个月的土豆,到现在见到土豆就反胃,只因为土豆当季便宜,能省出一笔钱,员工的工资也已经拖欠两个月,他们抱怨不断,要不是叶久久正巧找到一笔大生意,人早就走光了。
这样糟糕的局面,居然还能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叶久久找到的那笔订单,其实是从另一个同行远山那接到的。
温市之前出现一场严重事故,有将近一百多名学生吃学校食堂,导致食物中毒,学生就是这个国家的未来,虽然没有发生人员死亡,但影响非常恶劣,直接惊动了国家最高领导人,总理亲自莅临,温市高层大换血,之后还有长达两年的考察期,会有领导小组不间断抵达温市调查。
新上任的一把手吸取教训,决定所有公立中小学由政府统一配送,而他们看上的就是大型农业基地远山。
面对这笔受益无穷的订单,远山没有办法全部吃下,便将其中一部分分包出去,长久有幸喝到一口汤,有了这笔钱,员工的工资和叶父第二期看病的钱,总算是勉强凑得出来。
只要公司能继续运营下去,叶父也不会再抵触治疗,他大半辈子的梦想也不会破灭,这些天里叶久久第一次露出笑容,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剩下的七名员工都没什么本事,属于能混一天是一天的那种,叶久久皮肤白眼睛大,还有一个甜死人的小酒窝,身材高挑又玲珑有致,漂亮归漂亮,可员工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还会开些带颜色的玩笑,让叶久久十分不舒服,为了公司这些她都忍了。
可昨天她交付给远山秋葵,居然检查出农药残留量超标,叶久久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对方的联系人叫起来一顿臭骂,对方暴跳如雷地大喝着,要她马上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立刻终止合同让她滚蛋,不仅后期尾款拿不到,连之前的定金都要悉数退回。
前期投入费用已经产生,如果合同终止,拿不到预期收益,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叶久久连头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