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荆州军大营中。
帅案前端坐着刘琦,旁边是文聘,营帐中间站了十余人,低着头,双手皆反绑在身后,所谓成王败寇,成了俘虏自然是万分沮丧的;这些人大敌当前时尽呼愿为杜君效死,而杜君如今仅携几人突围,那明明是自己豁出命来也要保护的人如今再也不需要自己了,俘虏们一时怅然,没了白日里的视死如归。
“公子,该如何处置这些曹军。”文聘威风凛凛,侍于刘琦身旁,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却是征战沙场多年才有的不怒自威;营帐中的俘虏已经泄了精神气,如今文聘在他们眼中便是宣判生死的阎王,便是地狱中的修罗,相比之下还是相貌年轻俊美的刘琦公子没有那么可怕。其实说他们是曹军也算冤枉,这些士兵只是武器衣甲是曹军制式,甚至还有些人只是青壮百姓,未入军籍,他们心中都唯杜县长马首是瞻,并没对曹司空有太大的概念。
“曹操挟持天子,混乱超纲,尔等皆助纣为虐,原本罪无可赦!”不过下一秒,刘琦便作色而起,走到案前,言语之像仿佛甚是嫉恶如仇,这套说辞只不过是刘琦在襄阳于各大公开场合发表对当下局势的看法时已说过不知多少遍的陈词旧调,实属政治口号而已,却听得那被俘之人一个个心惊胆战,心中好似要哭出来,原来人真的不可貌相,莫不是这位公子哥第一次掌兵便在小县城吃了亏,气急败坏之下拿俘虏解气?
正常人都会畏惧死亡,何况是这一群失去了主心骨就像丢了魂魄的士卒,人群中开始弥漫着恐惧——只有一人在众人都沉默不语时昂起头来,目眦尽裂地瞪着刘琦。刘琦却好似根本没看到他一般,接着开口说:“今念在尔等都是南阳百姓,州牧大人爱民如子,今日放汝等回去,好生事农,如若再敢以身从贼必无再恕!”
这十余人其实拿了也没有用,刘琦做个人情给南阳百姓,却加以威胁,可谓是恩威并施,众俘虏听之都由呆转愕、又由愕转喜;帐边的执剑侍卫上前将众俘虏手上束缚纷纷割开,刘琦又道:“尔等去帐外领两个面饼、一碗水,都回乡去罢,谨记,南阳郡是荆州的南阳郡,是大汉的南阳郡,州牧大人早晚回取回。”众俘虏也哪敢多话,本来当了阶下囚就做好了没有好结果的准备,如今刘琦不但不追究,还给饭吃,都千恩万谢地拥挤着出了帐去,只有方才那怒视刘琦之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跟白日的同袍一起离开的意思。文聘在案前右手撑着腮下,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人——在城门前一剑震退自己的邓言。
刘琦转身于帅案上端起一杯茶来,小呷一口,又转回身来,朝着邓言问道:“放你走了,你不走么?”那人竟“哼”了一声,更加不理睬刘琦。刘琦见状也起了兴趣,放下茶杯负着手往他面前走去,侍卫见之,都叫着“公子小心”拢了过来,刘琦将手一摆,示意不必紧张,邓言如今也是强弩之末,能不能打得过刘琦还不好说,不过文聘还是有些紧张的坐直了身子,眼神也极为关注。
“我想知道,你为何不走?”刘琦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邓言见那么多人都围将过来,毫不在意,轻佻地看了一眼刘琦,大声道:“原本是我西鄂善民安宁平和,你却贪得无厌来夺我县城,以大军欺凌弱小,竟然还污蔑杜县长助纣为虐!像你这厮恃强凌弱却还要搬弄是非之人,我邓言死也不受你施舍!”
“放肆!”
“贼子大胆!”
文聘拍案而起,呵斥邓言,围着的侍卫也刷地亮出了一截刀鞘里的长刀,明晃晃闪着白光。主忧臣劳,主辱臣死。这邓言在众人眼里看来便是不知天高地厚,将言语来指向刘琦便是指向全军;若此刻刘琦一声拿下,那邓言怕是会被顷刻间削作肉泥。
“你只道你西鄂安宁平和,你可见南阳郡其它州县?你可见过这天下的其它郡国是什么样的?”刘琦开口时语气极为轻慢,随后却越说越快,腔调越拿越高,“你西鄂自以为有个好县长,自以为安宁平和、安居乐业但你可见天下多少诸侯视民如芥,不管百姓流离失所,只顾搜刮民脂民膏”邓言听此,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刘琦天下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这难不成还是他攻打西鄂的理由了
“南阳本为荆州八郡之一,镇南将军是当今大汉皇帝敕封的荆州牧,奉皇命镇守一方。之前有建忠将军张绣犯我荆州,被击败后进退维谷,刘镇南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以南阳宛城收留之。可恨的是他不思报恩反投汉贼,致使我荆州八郡兄弟离分!”刘琦语调越发的激昂,再道,“安宁平和哈哈!好一个安宁平和!汉室蒙羞,多少百姓苦曹贼久矣!你可知若不是曹操近年在河北与袁家相斗,无暇南顾用兵,你哪里来的安宁平和我今日不出兵南阳,他日曹操便尽起南阳之兵以讨南郡、章陵,届时又不会生灵涂炭我七郡百姓就该水深火热我荆州兵马攻取荆州县城又何错之有”稍稍平复了心境,刘琦又道:“曹操胁迫天子、号令诸侯,已犯天下大忌,我等秉承皇命,又是宗室血脉,讨伐曹贼原是义不容辞,若是给汝等家园带来灾祸,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邓言沉默不语,似是在想着什么,刘琦这些话语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格局非自己原来的思想可比,他以前只知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见到百姓穷困潦倒便接济,有人横行乡里作威作福便送其去见阎王,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