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的话里其实包含了几个意思。
第一,我知道周道登和你杨杉关系不好,如果你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冒然抖出这件事,那周道登是乐于落井下石的;第二,这件事一旦爆出来,肯定会牵扯到很多人和很多事,涉及杀头的罪名,一定要慎之又慎;第三,我是翰林院的掌院,我希望低调处理这件事,以翰林院稳定为主,不要弄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最后,也是最隐晦的意思,若是你杨杉真的查不出来,偌大的藏书馆没了几本书,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那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
那徐光启支持杨杉搞清楚这件事情吗?从徐阁老的内心来说,是支持的。
但是,徐光启作为翰林院掌院,要考虑整个院里的稳定,这件事刚浮出水面,现在还是冰山一角,谁都不清楚事态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会牵扯到多少人,作为曾经大明朝的内阁次辅,对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徐光启会感觉非常不舒服。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杨杉,你暂时只能以个人名义去打听这件事情,而且要低调行事。
为你自己好,也是为了翰林院好。
杨杉没有完全听懂徐光启的话,但是最主要的,低调,先不要把事情搞大,这个意思,他听明白了。
先去找熟悉藏书馆的人吧。
这个很好划定范围,藏书馆本就是人烟罕见的地方,能熟悉《永乐大典》以及刀、甲等卷的,无非就是常来藏书馆借阅书籍的人,或者藏书馆的管理人员。
就先从常借书的人寻找起。
杨杉返回藏书馆,拿出一张草纸,翻开最近五年内的借阅记录,当然,他也不敢保证就是在这五年内丢失的,毕竟线索太少,只能先划定一个时间范围。
花了不到半个时辰,杨杉就将借阅记录里出现最多的几个人名抄在了草纸上,徐光启、廖靖、郑崇俭。
嗯,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平均每月都会有三五次借阅记录,徐阁老,借阅最多的是农学、河道、天文方面的书籍,只借阅过一次《永乐大典》的《星象卷》,这可能是当时为了编写《崇祯历法》做参考的,而且先生贵为内阁次辅,想想也不可能勾结逆匪吧。
廖靖此人,就杨杉感觉,这位翰林院的三把手,那是绝对的“老好人”,谁都不得罪,见谁都是笑脸,平时借阅的也多是一些民间话本,像去岁新刊刻的《词话》(崇祯本),就是这位大人的最爱,杨杉本能的感觉这事跟廖靖无关。
还有郑崇俭,杨杉依稀记得前世里,郑崇俭是崇祯朝的兵部右侍郎、陕西三边军务总督,还打败过张献忠,虽然这个世界的郑崇俭出现的稍微晚了点,但是看他借阅的书籍,也多是和军事有关的,《永乐大典》的刀、甲等卷他也借阅过,但是不久就归还藏书馆了,要说是他把书盗出去的,总感觉不合乎情理。
于是顺着这条线就走进了死胡同里。
换个思路,打听下近五年的藏书馆管理呢?
这个事情就没法找郑崇俭帮忙了,他才来翰林院一年多,杨杉思来想去,就找到了管辖翰林院人事的廖靖。
“哈哈,难得状元公今日有空找我喝茶,这是最近风靡京城的小罐茶,我刚刚沏了一壶,别客气,试试看,听说口感很不错。”
廖靖就把装有龙井茶水的杯子推到了杨杉面前。
杨杉捏起杯子,呡了一小口,随意寒暄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哈哈,我就说嘛,状元公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何事?”廖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准备倾听杨杉的来意。
“晚辈想向廖大人请教下最近五年藏书馆的管理都有哪些人?”
杨杉拿起茶壶,先给廖靖面前的杯子沏上茶水,再给自己的杯中倒上,动作显得轻松而流畅。
“稍等,我翻下册子。”廖靖从身后的书架上面翻找了几下,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崇祯元年开始记录在册的藏书馆的管理人员名单,这个差事上的人换得太快了,所以这本册子有点厚,呵呵。”廖靖就打开第一页,找到目录,右手食指顺着目录开始往下滑,“嗯,崇祯元年就有五个人,二年有七个”
杨杉见廖靖仔细的看了有十余页,嘴里才说道:“哦,找到了,这页就是崇祯十三年至十八年的了,我数数啊,咦,这五年里才只换了三个人。”
说着就把名册递给杨杉,自己仰头饮尽了杯中茶水。
杨杉根据目录翻到正文页,三页纸,分别记录了五年来管理藏书馆的三个人的履历。
第一位,郭益,京城人,万历五年生,进士,崇祯十三年冬入职藏书馆,于崇祯十五年春致仕,至今已六十八岁。
第二位,高义,河南开封人,天启二年生,崇祯十五年春接替郭益入职藏书馆,于崇祯十七年冬离开藏书馆,至今二十四岁。
第三位,杨杉,状元,崇祯十八年春入职藏书馆。
“这个高义,为何没有注明出身?”杨杉指着名册上写有高义履历的那页问道。
“我想想哈,”廖靖看了眼高义的履历,迅速回忆了一下,就笑道,“想起来了,这个高义,当时是周侍读介绍来的。因为当时藏书馆管理空了月余,周侍读就将他老家外甥带过来,说是先在藏书馆帮忙做点事,我当时想着反正藏书馆也归周侍读管辖,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致仕的郭大人,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