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云说罢话后停下身形,与江别鹤面对着面,直面对峙起来。
江别鹤拳头握紧又松,眉头皱而复开,神色阴晴不定。
就在群雄有些摸不着头脑,暗暗焦急之时,江别鹤终于开了口。
他这一句言语是朝着群雄说的。
“这位小兄弟绝不是‘吃人恶魔’李大嘴,我们想必是追错了。”
群雄闻言,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他们大张旗鼓地来,莫非要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此时,江别鹤使了一个眼色,人群中登时有一人站了出来。
这人面白无须,有些清瘦,腰畔挂着一杆判官笔,乃是作点穴打穴之用。
“诸位,容我‘玉面神判’说两句话。”
他赫然便是江南人人皆知的铁面无私,玉面神判。
“十大恶人之狡猾,江湖上人尽皆知,有人莫名胡乱地向咱们传露李大嘴的行踪,本已十分可疑,而且来了乱坟岗之后,见到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他怎么可能会是李大嘴?”
苏微云记得清楚——方才那个说他“看起来不像李大嘴,反而就一定是李大嘴!”的人也是这个玉面神判。
什么话都让他说完了。
玉面神判又道:“而且他连别鹤大侠三招都接不住,这其中固然是有别鹤大侠武功超群的缘故,但未尝不是这少年功力不足。”
“试问,此人又怎么会是杀人如麻的魔头李大嘴?江大侠想必是瞧出了这一点,才手下留情的呀。”
苏微云立刻站出道:“这位玉面神判说的太在理了,我本也与李大嘴有深仇大恨,此次前来也是听闻到些风声,想来寻他报仇,不料来到这里只见到一口大锅,一堆人肉......唉,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江别鹤心中暗骂苏微云无耻,亦上前说道:“怪我,怪我。险些错杀了一位正道的少年英雄,实是我之大过,我回去一定好好闭门反省三日。”
玉面神判忙劝道:“别鹤大侠不可如此,少了您,谁来为江南武林主持大局?!”
三人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一搭一档,配合得竟然非常到位,顿时将尴尬的气氛化解无形。
于是群雄纷纷应声,称赞起江别鹤“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有些人本无此意,但见其他人都这般说话,也不敢不跟着附和几声了。
人总是这样的,若见旁边的都是如此做,难免也会跟着学一下。
所以满场的豪杰都在恭维江别鹤。
过了许久,江别鹤咳嗽一声,全场才安静下来。
他诚诚恳恳地道:“我差点冤枉好人,为将功补过,我打算请这位小英雄到我的寒舍去小住两天,以作赔礼,不知小兄弟可否赏个面子?”
苏微云道:“大侠之命,岂敢不从?”
一场闹剧终于平息,群雄正要散去,江别鹤也紧紧盯住苏微云,生怕他偷跑。
恰在这时,一个人忽然出现了。
这个人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拱出来的,在此之前,谁也没有见过他。
他的长相平凡之极,就是那种丢在街上就再也不可能找出来的标标准准的平凡人。
但是他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流氓无赖的气质,活脱脱地就是个痞子。
苏微云见过不少地痞流氓,却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像的。
如果将他印刻下来,在庙里立个“痞子尊像”,一定会有很多黑道的朋友去拜。
这人慢悠悠地走出来,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知道真正的‘大嘴狼’去哪里了。”
此话一出,群雄皆面露惊色。
“你真的知道?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痞子又道:“这大嘴狼狡猾的很,他故意让这位小兄弟帮他看锅,自己却从土包下的地道悄悄溜走了。”
江别鹤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番,才作揖问道:“还请朋友指点迷津。”
他对这个痞子气质的小人居然也十分尊重。
这并未抬高痞子在群雄心中的地位,却只令江别鹤的形象更加高大了。
世事本就是这样的,只有尊重别人的人才更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这道理人人都说得出来,可江别鹤却实实在在地做到了,至少已把表面功夫做足。所以他能瞒天过海,成为“江南大侠”,不是没有原因的。
痞子并不拿架子,他伸出幺指,掏了掏鼻孔,道:“乱坟岗里有条暗道,至于通往哪里我却不知。”
他走到一处土包后面,其上立着一块木牌。
痞子将木牌拿开,木牌下面原有一道机关。
搬动机关,土包即刻现出一道小门来。
这座土包里竟是空的,里面既没有存放尸体,也没有鬼火燐燐,有的是一扇门。
门里黑乎乎的通道蜿蜒而下,又陡又深,不知通往何处。
群雄你瞧了瞧我,我瞧了瞧你,谁都不肯先动。
连铁面无私的玉面神判也不敢说话了。
——李大嘴若就躲在下面埋伏,那么谁先下去,谁就先死!
谁也不愿意去冒险,于是众人都看向江别鹤,他是江南大侠。
他们只以为江别鹤一定会主动请缨,一马当先的;只可惜他们忘了一点:江南大侠也是怕死的。
群雄望着江别鹤,江别鹤却突然施展出擒拿手,一把抓住那痞子的肩膀。
他冷声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条地道?!”
痞子似早料到江别鹤会有这么一手,他抖了抖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