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外十里,汴河岸边,有一个取名怪异的小村庄。一般来说,大梁城附近的小集镇多以姓氏为名,如许家庄、高家庄等,而这个小集镇的名字叫做松田庄。
松田庄东侧有一处断谷,断谷下面就是汴河。断谷上有一个大院子,这个大院子历史颇为久远,是大林时一位回乡养老的官员所修,现在属于松田庄最大的乡绅董天清。董天清是名声很好的乡绅,富而仁,只有黄河发水,他家都要开粥场,接济吃不上饭的乡亲和流民,十几年间,董天清在松田庄附近,享有了极高声誉。
夜幕沉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顺着小道上了断谷,轻车熟路来到大院子的后门,一阵猛烈的狗叫声过后,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随着几声低斥,狗叫声也停了下来。
断谷又回复到沉静之中,只有山风顺着断谷往上吹,树林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飕、飕”之声。
“圣主,这是李将军给的信。”小么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了身上,他顾不得擦干身体,把一封极为重要的信件呈给了圣主谷应天。
董天清约摸五十多岁他身材干瘦,陪坐在圣主之后。
谷应天看完了信,把信递给了董天清,道:“董郎,你是大梁圣使,对大林朝最为熟悉,你看这事如何处置。”
董天清在礼弥教中地位很高,因此,被上一任教主派到了大林朝的帝都。十几年来,礼弥教始终了解大林朝的动态,董天清功不可没。他还颇有经营头脑,十多年来,已在大梁城盘下了不少产业,礼弥教总坛被北汉攻破以后,谷应天带着人直奔大梁,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董天清在大梁已经置下了颇为坚实的基础。
董天青不动声色看完信,干瘦的脸皮有许多皱纹。看信之时,所有的皱纹都聚集在一起,就如一个坚硬地核桃。过了一会,董天青脸上的皱纹才慢慢地张开,核桃又变成了已经干涸的柑皮。
他放下信,道:“这李将军可不是信男善女,当年在大野泽,侍卫军杀人如麻,血水把大野泽染得红红的,这等人我们最好敬而远之。他的许诺倒很有吸引力,这些年来,他似乎对我们有很多承诺,全是些空话。”
谷应天是上一任圣主的徒弟。他还没有成为圣主之时,和董天清是极要好的朋友,董天清对谷应天的想法了如指掌。
果然,谷应天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也有此想法,我们是圣教,不是从事暗杀地邪教,这等事情还是不做为好,侯云策是何等身份,身边高手如云,若事败,只怕以大林朝之大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谷应天的师傅是上一任教主。早年曾是大侯朝军官,和李重进的父亲曾同营为官,认识还是小校的李重进,大侯被大林取代之后,他没有归顺大林朝,就投了礼弥教,屡立大功而成为圣主。他当圣主之时和李重进关系密切,多次派人帮助李重时出手清除异己。
礼弥教磁州分坛被侯云策率兵攻破之后,礼弥教在磁州等地数十年根基毁于一旦。他对侯云策恨之入骨,数次派人刺杀侯云策,每一次都损兵折将,只好不了了之,临死之时,他都对此耿耿于怀。
谷应天成为礼弥教圣主以后,他的志向是使礼弥教成为能够见阳光的正教,对暗杀之类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愿和李重进过多接触,对李重进的要求常常软顶硬磨。恰在这时,李重进被林荣任命为西南面行营都部署,礼弥教新圣主谷应天趁机断掉了和李重进的联系。
这一次,谷应天来到了大梁城,虽然一直隐藏着行踪,可是还是被龙威军中李重进的心腹发现,于是李重进就接上了和礼弥教的联系。
谷应天又问道:“这一段时间,到处都听到百姓们传颂侯云策,侯云策到底是什么人?”
董天清又理了理稀稀的胡须,道:“百姓们传颂侯云策,主要是澶州救灾一事,澶州水灾以后,侯云策率汴河水军,运了许多粮食到澶州,活人无数,黄河沿岸的百姓为此称呼侯云策为活菩萨。回到大梁城后,侯云策又斩杀了不少朝廷大员,又被百姓称为侯青天。”
谷应天还没有成为圣主的时候,也曾领命刺杀侯云策,只是正在准备的时候,侯云策就领兵到了西北,此事方才作罢,他感叹道:“我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当初圣主为何要三番五次刺杀侯云策,侯云策这样的人,实在不可以为敌。”
董天清根本不赞成刺杀侯云策,道:“李重进和侯云策都是皇亲国戚,李重进统兵一方,而侯云策是当朝宰相,这两人都不好惹。侯云策不是普通的宰相,是由节度使入相,手下的黑雕军可是天下闻名的精兵,若论势力,现在侯云策的势力强过李重进。”
小么见识过李重进的作风,有些担心:“李重进心狠手辣,若他相逼,我们如何办。”
董天清轻抚稀稀的胡须,道:“这一段时间圣主就隐身在松田庄,静观其变,李重进找不到人,他也没有法子。”
谷应天和小么都盯着董天清,听其下文。
董天清慢慢地抚了抚胡须,又道:“大武亡之后,皇帝就轮流做,现在陛下年幼,而大林朝强将如云,或许拖一段间,大林朝又会有新变化。”
谷应天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董圣使所言甚合我心,我们现在就静观其变,总坛很快就能重建,等到总坛建好。我等立刻离开此事,到时天高皇帝远,只要小心行事,谁又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