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如云,盈盈梳起,眉如螺黛,杏眼清清。
桃腮有可疑的粉红。
杨探儿看见美人,局促地涨红了脸,呐呐地想搭话又不敢。
四下响起低低的议论惊叹声。
叶司南轻轻把筷子搁在碗上,凝眉看过去。
果然是一等的美人……
只是……不像……
妙姐儿垂眸伸手去狠狠舀汤喝,仿佛觉得索然无味的模样,无暇再顾绿衣美人一眼。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吗?代清曜果然不过是个无趣的美人罢了。
妙姐儿想着,突然手上的动作一顿,仿佛是想到什么,又搁下瓷汤勺。
不、不是代清曜。
美人裙摆微摇走上厅来。
石伯驹道:“代……”
叶司南截住他的话头,问道:“姑娘是?”
美人道:“奴婢月影,是指给姑娘伺候的丫鬟。”
妙姐儿问道:“代清曜还没好吗?”
月影盈盈下拜:“姑娘说还要一会!担心诸位定是要讲客气,特命我来告知诸位,千万先吃。”
叶司南看看碗里的决明鱼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又问:“那,代姑娘到底梳洗得怎么样了?”
月影的脸突然蹭地转红,本就含情的玉脸更是带了嫣红一直泛到耳朵尖上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呐呐道:“姑娘……好看得很啊。月影远不及。”
妙姐儿刚要说话,突然长廊边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叶司南眼光一错,滑向长廊处,竟感到因为好奇而产生的一阵心擂如鼓。
来了来了……终于要来了……
明珠压裙边,红锦绣金丝,碎步而行,青丝拽曳,玉佩叮当。
纵然同是一身红妆,却是与那群舞女截然不同的色彩。
狠厉灼灼,如远方绽放的曼陀,天然舒展出傲然无双的神采。
庭席间因惊艳而近乎轰然,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长廊处却传来争执的声音。
“我想如何便如何!”
“你们谁敢拦我不成!”
还是不是代姑娘啊。
叶司南低头垂眸,本想再趁机听听代家的家事,突然眼光一转,什么都忘了想了。
自看向长廊后,杨探儿的筷子就一直指尖颤抖,终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妙姐儿横眉怒目,压低了嗓子正准备骂他,抬头的瞬间看向院门口,闭上了嘴。
代清曜!
厅里渐渐安静下来,随着越来越多的目光转向院门口,四下里彻底安静。
万籁俱寂。
满庭的梅雪交融,浮作漫漫白霞,在这枝干横斜的暗香白华里,一袭白衣穿花拂枝,从从容容,缓缓而来。
代清曜父亲新亡,守孝未有多余修饰,只有一衣素裙。白绳束发而无簪。
乌发堆云,黑与白形成极端的对比,梅雪疏疏的明暗光影里她跨门槛穿中庭,稳步踏过院中梅花下青石的路,裙袂微摆,却并不叫冰雪的白掩盖了颜色,相反,她走在那里,就能分明地知道,是她。
没有盈盈软款的腰肢,没有步步生莲的脚步,只是腰杆挺得笔直,走过飘飘洒洒的落英时,像是沙场归来的军旗,掠过一地的礼敬的剑光。
自大漠孤山而来,自九寒荒巅而来,自黄泉沙途而来。
自她来后,清新秀丽还是灼灼其华的词汇,都已是不重要了。
叶司南直到代清曜走到门槛处,才惊觉自己刚刚似乎刹那屏住了呼吸。
朱唇乌鬓。
黛眉下是鸦青如羽的纤密的睫毛,拥着长而流转的眼波,寒如秋水,明如清潭,顾盼间眉眼是极端的秾丽。
殊容绝艳,举世无双。
在场的久居塞北的人猛然想起来故乡的收弓而息的某日,在大漠荒沙上方看到的那一轮孤月。
孤月进入厅堂,打量了一下堂上众人和盘盏,朱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