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幸运说着不去孙泉源他们知青点儿坐。无奈孙泉源热情相让,再说他也确实闲着没啥事儿,去坐一坐也不是不可以。嘴上说着不去,脚下已经随着孙泉源的脚步移动了。两人手挽手,并肩朝着孙泉源他们知青点走。走进孙泉源的屋里,坐床边。孙泉源给他上支烟,亲手为他点着。这时两人不再开玩笑。孙泉源很正经地问他说:“听说你去公社闹了一把。闹得啥样?有没有收获?”
汪幸运说:“不要再说这事儿了。这事儿说着生气。现在这些事儿,不合理,闹着也没人搭理你。不要说收获,只要没把自己气死,就已经很不错了。”
孙泉源问:“这话咋说?”
汪幸运说:“现在好多事儿,不是咱们想象的那样公平了。全公社有几个学员指标?公布出来呀。不公布。公社那几个头头一商量,就那名额、指标,随便朝下一撒,分拨到各大队去了。咱们大队为啥是女学员指标?咱们大队为啥没有男学员指标?如果咱大队有男学员指标,是不是就能轮到我?我在咱大队的威望,咱们知青和贫下中农有目共睹,舍我其谁,这不是明摆着?就是不分配给咱大队男学员指标,就是指定不给咱大队男学员名额。这就没有我的份儿。我也没办法了。”
孙泉源说:“上头没有分配给咱大队男指标,女指标倒是也给了。咱大队推荐的是尤继红。咱大队对尤继红很重视。咱公社队对尤继红也很重视,要不尤继红咋能忙着回去开证明呢。”
汪幸运说:“咱大队重视,有用吗?咱公社重视,那是打个花唿哨,做给别人看的。尤继红家有问题,真到录取,也就换成别人了。”
孙泉源说:“那是先前开得那一张证明有毛病。接着又让回去开了一张。这张没毛病。没有毛病,咋换人?”
汪幸运听得孙泉源这么说,哈哈笑起来:“幼稚。幼稚了不是?你以为那证明真是学校要用?你以为那证明就能证明这人思想进步,斗私批修,大公无私了。扯淡。全他妈扯淡。要证明,其实就是一个摆置人的手段。我可以跟你明说:甄世红这回也填表了。甄世红根本就没在咱大队待过……”孙泉源没等他说完,连忙接过话头说:‘’待过,待过。在沟里待的时间不很长,到街里以后才没有再来过。”
汪幸运很肯定说:“待过没待过,人家甄世红这回肯定是能走。甄世红若是不能走,别人那也都别想走成了。”
孙泉源问:“这话咋说?”
汪幸运说:“咋说?甄世红有个好爹,这还用着再解释吗?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看咱公社那个知青的父亲能跟甄世红她父亲比得着?都比不过甄世红她父亲。人家不说是局长,光人家那骨科魁首,当官的也都愿跟他联络感情了。这知青招生,招兵,招工那算啥呀,你觉得很难。这在掌权办事儿的人手里:稀松,小菜一碟儿,让谁走,他们说了算,一个章一盖,也就回城了。咱们知青一个,只知道出死力,积极干活,除了知道干活,又能知道些什么?让大队推荐,到公社,到县里,到市里,到学校,道道都是关口。你想吧,这道道关口上有权的……不再说了,再说了生气。我跟你说实话,甄世红能走,尤继红走不了。不信走着瞧。”
孙泉源以为他说尤继红走不了,是因为尤继红母亲那事情。还没一问,汪幸运竟说:“她母亲那事儿根本就不算什么,能咬她的地方多了。你们这次回去不是换了张证明回来了?这证明换过就没问题?你在街里听没听说过一女两嫁这事儿呢?”
孙泉源说:“听说过。那不是刚来街里的时候,街里老百姓这么议论过。议论过一段时间之后,也就不再说这事情了。我想她不会因为这事儿让人咬住不放吧。”
汪幸运说:“要想逗你事儿,哪里还有逗不住你事儿的时候?孙泉源,你太天真,你太天真,不跟你说那么多,说多,机密就从我这儿泄出去了。”
孙泉源恭维他说:“你们在街里,大队的事情知道得就是多。不像我们在沟里,啥也不知道。”
汪幸运咧嘴一笑,说:“我说,孙泉源。咱们办事儿,要大气一点儿,得想得长一点儿,得运筹帷幄。我不埋怨你这小队干部白当了。你当了小队干部,你得想着法儿提拔咱们知青。你得让你们沟里的知青围着你转,你要让他们都当你的帮手。让全新,荣欣他们都回来当小队干部,把你们队下的权力掌握起来。让队下百姓觉得咱知青就是不简单,就是有用处。”
孙泉源笑了说:“你说这还真是那回事儿。当时,我们队长多麦就跟荣欣和全新都说了,让他俩都回来当副队长。这俩人说在副业队有饭吃,没饭也就回来了。麦天要回来,这是肯定的。至于麦后还去不去街里副业上,那也说不了。队下也想强留他俩,留不住那也是没办法。毕竟在沟里吃的还是没有街里副业队上吃的饭好嘛。干了一晌子活,回来还得自己做饭,太麻烦。不如在街里,吃好吃赖,省事儿嘛。能吃饱就行。为这他们也就不愿意回来。”
汪幸运说:“各有所思。各有所求。也真他妈难为他俩了。没有他妈的一点儿头脑。只要有碗饭吃就安心了,那还来这乡里干什么?胸无大志。谁对他们有办法?”
孙泉源还得干活,不能一直在这里说。再说一会儿,只怕就有人来叫他,孙泉源也是知道的。汪幸运抽完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