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都市现代>我当知青那几年>154躲到大寨上的沟里人
说:“认的。他说他家是咱沟里的。我还想着他是开玩笑呢。听你也这样说,难道这是真的?”

良爷说:“真的,他老家真是咱沟里的。若不是他爸跳河逃走了,只怕连他爸也让那军官给打死了。”

孙泉源说:“听说他爸是老革命,这是真的吗?”

良爷说:“咋能不是真的呢。这都是真的:那年咱这儿来了一支队伍,粮食征过一遭,又征一遭。都是农家小户,哪有那么多粮食呀。金安然他爷爷还没说两句‘出不起。’那个催粮的嘴巴子就打了上来。骂他:‘别家都有,就你家没有?再甩你俩嘴巴子,看有没有?’金安然他爸爸那时年轻,血气方刚,见催粮的打他爹,他就跟催粮的打起来。催粮的打他不过,哭着喊着跑去叫人走了。

“只一会儿工夫,听着啪、啪地放枪,远远已看见人来了。金安然他爷爷劝着金安然他爸爸:‘快走,快走,等他们到这儿,你就没命了。’离得老远,那些当兵的就朝着这边跑过来,冲着这边人放枪了。那年河水大,金安然他爸一看没办法,只好跳河,逃往北边走了。

金安然他爸爸是逃走了。金安然他爷爷也就让人家逮住了。吊起来打。好打。他们家只好把地卖了赔了人家。他家在沟里没了地,之后也就从沟里去了新良村。新良村是金安然姥姥她娘家。”

良爷这话还没说完。孙泉源便接过话头说:“这是不让百姓安居乐业了。这也是老百姓离开沟里的一种迁移方法。这方法听着都可怕。这是逼上梁山呀。”

良爷说:“国好,家才能好。就咱沟里的这些事情也都看出来了。”

是呀,良爷说这是实话。以大看小,以小见大。事实如此,的确如此呀。

说着已到了晌午。日头当顶,照得正毒。寨子上没有风,好多人都热得受不住。寨上唯一能够存住人的地方就是那孔砖券窑。那孔窑很小,容不了几个人。因而不耽搁事儿,都把麦子打梱,挑起来往下走。此时的心得体会绝不是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那种感觉,比那感觉要痛苦十倍。

一人一担挑起来往下走。那路很窄,大家只能排着队,行成长长的一溜,按着顺序往下走。担着两捆麦草,脚下是窄陡的小路。若是形容这是虎口夺粮都不为过。为这点粮食,沟里人出力太大了。眼看下到山半腰,孙泉源脚下一滑,身子打个趔趄,幸好伸手抓住了身边的小树棵子,没能栽到坡下去。再看那担麦子,早已顺势滚撒到了半坡上,只有钩担溜到了沟底。

孙泉源忙了一上午,收获竟是这样子,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心不甘,他想下去把那些撒麦收起来。乡亲们都喊叫:“不要了,别收了,那没多少,不值得下那劲儿了。到下边拾起扁担回沟里就行了。”

孙泉源此时没有脸红,他只有一个感觉,这点粮食来的太不容易了。若没亲身经历,他不会称其在寨上种地是虎口夺食儿。他也绝不会忘记虎口夺食儿的意义。

他下到沟底,捡拾了钩担绳索,回身慢慢往沟外走。心情不用说,也是很悲壮的。打了败仗。打了败仗。别人都担着麦草丛他身边走了。他拖着带绳的钩担,慢慢朝沟外走着。他是打了败仗的士兵,灰头土脸,后背水湿一片。脚步沉沉。望着一个又一个担着麦梱从他身边匆匆走过的人,他眼睛模糊了。为了这点粮食,沟里人太不容易了。汗滴禾下土又算什么?这样的苦又有几个人能体会到呢?人世间的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有人说是身在苦中不知苦。孙泉源此刻倒觉得:身在苦中知道苦,你对这苦清楚,可你还得苦,你对这苦没办法,这才是世间最大的苦。

他没有检讨他自己太笨,他也没有检讨担麦梱时自己太紧张,自己太上心,以至于脚下打滑只想栽到沟下去。他想劝说乡亲们把这寨上土地闲置了。

他一步一步往外沟走着。他感觉他很笨。他流着泪。他泪眼模糊,旁边是一个又一个担着麦梱超越他,往麦场疾疾行走的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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