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半缘村的万家灯火,像是天空中星罗密布的点点繁星,明亮,璀璨。
而山腰上被黑暗完全包裹的泥砖房,却如同冰层下的洞窟,冰冷,孤寂。
已经是晚上十点《地狗》的拍摄还在继续。
半缘村唯一的商店内,老板看着柜台外的狗子道:“要几根?”
“全给我哩。”
天太“冷”,直着件毛衣的狗子不断搓着红彤彤的鼻子。
“20。”老板拿出约莫20根蜡烛递给狗子。
这个黑心的商人让狗子无可奈何,只能掏出20块钱递过去,护林员的月工资才200多,这一个月下来买可乐,买蜡烛早已所剩无几。
“好,收工吧。”
王铮有气无力的说道。
“导演,再来一次吧,刚刚我表情有问题。”富小龙拖着条腿走到王铮面前沙哑道。
“你演的没问题,别多想,赶紧回去睡觉。”
富小龙的自我否定被王铮否定了。
这人现在已经入了魔,每次拍完总说自己还能演的更好,第一次王铮答应了,可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重拍。
动作、表情、走位、台词富小龙每次都能找到重拍的理由,王铮知道,这人已经完全入了戏,他不想从戏里走出来。
“睡了吗?”宾馆床上,王铮给王郁挂了个电话。
“说。”
“从京都请个心理治疗师过来。”
“怎么了?”电话一头的王郁刷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动静太大将她老婆都给折腾醒了。
“富小龙的情况不对劲,请个治疗师过来给他开导开导。”王铮唉声叹气的吐了口烟说道。
演员是剧组聘请的要是真出了事,剧组要担责不说还对不起演员的家人。
听起来有点吓人,好像富小龙要出事似的,但抑郁症这玩意都是循序渐进慢慢来的,还真说不准富小龙现在有没有这苗头。
请个心里治疗师也能有备无患,他也能安心。
电话挂断,国内现在有没有心里治疗师这一职业,王郁也不清楚他只能保证尽力寻找。
“你把狗子双唇上的干裂皮搞得高点。”
翌日一早,王铮看过狗子的妆容后,对化妆师道。
已经断水断电几天的狗子一家,洗脸用的是干毛巾,吃的是可乐馒头,喝的也是可乐,一家三口的干裂嘴唇早已翘的老高。
送出去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到现在也没收到任何回信。
“准备开机啊。”
半缘村通往乡里的小道上,一辆驴车已准备就绪。
家里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狗子不敢将希望在冀望于邮递员孔清河身上,准备自己去寄信。
赶驴的,狗子,那个将尿溅到孔家三龙碑上的虎子和他姐姐慧慧,外加村里的一个妇女,一行五人向乡里赶去。
“三二一,开始。”
王铮的镜头中,男娃半躺在姐姐怀中,两眼无神的看着坐在姐姐对面,互套着两只袖子蜷缩着身子的狗子。
“虎子咋啦?”狗子用胳膊点了下问男娃的姐姐道。
慧慧道:“不舒服,带他进城看医生。”
“停,下个镜头,车准备过来。”
“开始!”
弯曲满是的泥土的小道上迎面来了辆轿车,让赶驴的发出一阵“驴,驴”声。
“你找死啊。”车上两人下来后就揣紧了赶驴的领口叫嚣着。
孔老三拉扯了下同伴直直的看着驴车上的狗子,重新走回车旁打开了后门。
“老大回来了。”赶驴的回头对车上的狗子四人道。
光鲜靓丽的毛领皮衣,一手夹着烟的孔金龙漫步走向驴车,虎子把脑袋迈进慧慧的怀里,慧慧和村里那个妇女不约而同的向后缩去。
“狗子,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活到这步田地,你瞅瞅眼前这个世界上还有有像你这样的人。”
孔金龙说着将口袋内的一包好烟拿了出来道:“狗子,什么也别说了,咱换个活法。”
镜头从孔金龙上半身转到富小龙脸上。
断水让狗子好多天没洗过脸,这会他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有着些许黑斑,干裂的唇上带着血丝。
面朝阳光背靠土墙的狗子虚迷起眼。
“咋活?”
“咋自在咋活!”
见狗子半天不应声,孔金龙面色转冷道:“英雄,你废了!”说完,一脚踩在烟头上转身离去。
轿车从驴车旁呼啸而过扬起一片尘土。
拧着摄像机的王铮擦了擦脑门的汗,嚷嚷道:“停,歇会喝点水等会在继续。”
“富小龙你这是要成仙啊,水也不喝。”
看着富小龙将矿泉水放到一边,王铮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王铮拿他没辙,只能由着他性子,牛不喝水他总不能去强按头。
以往拍戏,他在剧组里会直呼演员扮演的角色名,好让演员尽快入戏。
可到了《地狗》剧组,他都是喊富小龙的本名,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富小龙在拍戏,他不叫李天狗叫富小龙。
“开始!”
同坐驴车的妇女叫道:“虎子,你咋回事,尿尿也不说一声,给婶的褥子全尿湿了。”
“婶,真对不住,虎子现在一受到惊吓就会忍不住尿出来,我这不是带他去大医院看看嘛。”
慧慧的一席话,让狗子瞬间想起虎子被孔老三要求站一宿的那天晚上。
一个才8岁的娃娃,就因为孔老三的恐吓得了现在这个毛病,让他感到揪心。
低头看着只比秧子大三四岁的虎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