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赌什么?”
杨真脸上没有一点儿赢得赌局的兴奋,继续平静地问道。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继续赌押宝猜字,这一次我坐庄,你来猜正反。”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在原处搬倒杨真一局,才能挽回刚才失去的颜面。
所谓猜正反,其实正反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中,盖上碗后,无论杨真猜什么,答案都只能是相反的那个。
“嘘……”
人群里又传来一阵嘘声。先前杨真坐庄的时候,这帮人中途变卦要猜位置,已经算是抢了半个庄,这次轮到他的时候,却居然不给杨真留一点儿机会。
“好,我猜正面。你动手摇吧。”那人还没把铜钱放进碗里,杨真已经提前开口说道。
“……”那人无语片刻,怒道,“你这不合规矩。”
“先猜后摇,先摇后猜,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吗?”杨真讪笑一声,语带讥嘲,“还是说,你原本打算出千让我输掉这一场?”
人群里响起吃吃的窃笑,也有微微遗憾的叹息。
听着周围的笑声,对赌那人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滑稽的伶人,正在用种种愚蠢的举动来惹人发笑。
这种感觉让他怒火中烧。
他更想不通的是,明明跟寻常并无两样的赌局,为何会变成眼下这种局面——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地失去对周围人们情绪的把控。
但他没有时间来考虑,因为赌局还要进行。
于是他郑重地把铜钱放在碗里,做出认真而公正的模样,仔细地摇了许久,才小心谨慎放在地上,习惯地对杨真说道:“你来猜吧。”
一听到他的话,周围的人就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他抬起头,看到杨真脸上怜悯的表情,才记起来对方已经猜过了,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忽然间对自己的手法丧失了信心。
莫非这少年又在搞什么鬼?
“既然你猜过了,那么我来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把手放在碗的边沿上,一分分地抬起,直到看见那枚铜板的字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是反面,你输了!”
他一把揭开碗,把下面反面朝上的铜板向众人亮出来,兴奋不已:“哈哈哈,你输了。”
杨真脸上平静如昔,周围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漠然地看着他。
众人的神情让他差点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气愤地指着甲板上那枚铜板对众人叫道:“你们都看清了?这是反面,他确实是输了。”
“早就知道的事,值得用这么大声?”终于还是有人看不过去,开口斥责道,“再说小郎君本来就让了你这一场,你喊什么喊?”
“是啊,你不就是靠出千才赢这一场嘛。”
“小郎君要正,你偏偏给反,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骗子嘛,从开始就在骗人,可惜骗不过小郎君。”
纷繁芜杂的非议和斥责中,对赌这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作为常年行骗的老手,他终于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
第一局,杨真巧妙地利用他的贪婪和自大,让他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赌局本身,把他变成了一个心中忐忑不安的赌徒,因而轻易地赢得了赌局。
而在这一局中,杨真甚至在赌局开始之前就已经脱身在赌局之外,就像周围人说的那样,这少年让了他一局。
因此无论他的手法多么巧妙,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会输掉一半。
赢了赌局,输了人心;
输了赌局,便全盘皆输。
所谓的手段变诈,在事先被人揭穿的情况下,不过是止增笑耳。
他和他的同伴们,却一直傻乎乎的,被这少年从头至尾地牵着鼻子戏弄。
他没料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心思便如此缜密毒辣。
由一开始,这少年就没打算跟他赌什么赌注,对方说的所有的话,做的所有的事,包括把刀交给他的举动,都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地诛心!
诛心亦是诛意。
这少年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把他的贪婪、丑恶、愤怒与狼狈从身体内完完整整地剜剖出来,展示给现场所有的人。
因此围观的人始终都站在少年的那一边。
因此他才会变得声名狼藉,才会变得千夫所指。
当他答应跟杨真对赌一场,还做着用骗局赢走宝刀打算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幸而他行走江湖多年,脸皮也足够厚。
“小郎君莫要得意,现在只是平局,你我还有第三局。”他定了定神说,完全不顾周围的一片嘘声。
“哦?”杨真的目光闪动一下。
“这一局,我们赌命,我赌你不敢杀了我。”那人忽然大笑道。
见他摆出这般行径,周围的人顿时大为愤怒。他们围拢在这里,只是希望看到杨真取胜,能够按约定拿回自己被骗的钱,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泼皮无赖,纷纷出声斥责:
“卑鄙无耻,小郎君先前说过,若是平局,第三局应由我们来坐庄。”
“你这根本就是耍赖!”
听着众人激愤之语,那人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把牛耳尖刀,噗地一声插在甲板上,又撕开衣襟露出半个膀子和坚实的胸脯,朝众人用力地拍了拍:“老子就是要这么赌,哪个不服?”
他觉得自己看穿了对面的少年,也看出了对方只为削他面子的意图,在他的生涯中并非没见过这种所谓的道学先生。
他虽不懂得什么叫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