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景光便带着斋藤朝信来到了位于上京都区的万里小路家宅邸前。宅子倒是少有得打理的十分用心,即使院子有破败的地方,也很用心的用植物进行了遮挡,显得倒是十分雅致,更为难得的是宅邸门前居然还有仆人在洒水扫地,全然不像京都其他破败公卿家一样。
对于万里小路家,景光确实是不熟悉,也不明白对方家主为什么要约见自己,总不会是直接伸手要钱的,因为对方家族还没有这样的分量。在收到请柬后,景光便让人去打听清楚了万里小路家的大概情况,今日倒不算是全无准备。
万里小路家出身于藤原北家劝修寺流的分家(是的,与上杉家同流),家格不过是羽林家,在拥有浓厚公卿贵族传统的京都来说,这出身确实是不怎么够看的,家中也没怎么出过像样的名人,当代家主万里小路贤房也不是什么知名之备。所以长期以来,万里小路家都是作为五摄家之一的近卫家的附庸存在,不甚有名。
如果说万里小路家有什么值得称道的,那么便算是万里小路贤房的女儿荣子,作为后奈良天皇的女御(嫔妃阶)诞下了皇子方仁亲王,如果不出意外,对于子嗣单薄的后阳成天皇来说,方仁可能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而景光更是知道,这位已经三十多岁方仁亲王,就是后来的正亲町天皇了,确实让人感叹万里小路家家的运气。而更加让人吃惊的是,万里小路贤房居然“乘胜追击”,又将孙女房子送到了方仁亲王的身边作了女官,且从打听来的消息看,这位房子夫人甚得方仁亲王欢心,已经正式成为了方仁的侧室。由此看来,万里小路家这也算是公家中逆袭的典范了。
由于对方不是很重要的角色,景光穿戴的相对随意一些,当然为了不显得太过失礼而惹来自命清高的公卿的嘲笑,景光最终没有和斋藤朝信一般穿着武士日常的“水干”,而是选了一套柳色狩衣,并带了乌帽子,也算是半正式的穿戴了。
在景光递上请柬后,宅邸的仆人便直接将两人引进了院子,恭送到了茶室后才去向主人通传,看来是早就得到了景光要来的消息。
“殿下!”透过茶室的窗户,斋藤朝信指向院子里的凉亭及池塘,笑道:“不是都说公家贫苦吗,我看生活还是不错的。”
“穷讲究而已。”景光被斋藤朝信夸张的语气逗笑了,知道斋藤朝信是想到景光在临来之前特地叮嘱他装上了十贯钱(永乐钱),防止万里小路贤房约见自己真的是为了吃大户,总得提前准备点财物才好打发他。
在景光二人没心没肺的继续打量主人家庭院时,身穿深紫色直衣、头戴垂缨冠的万里小路贤房来到了茶室,景光马上起身问好,但毕竟不熟悉,也猜不出对方是什么目的,所以景光也便套,仅仅是规规矩矩问好后,便坐下等待对方先发言。
坐在景光对面的万里小路贤房是真的很老了,景光目测其起码超过七十岁,头发已经全白,看着干瘦干瘦的,与大部分公卿一样没有留胡须,但可能考虑到脸上“沟壑”太深已经不能敷粉了,所以仅仅只是染了黑齿。
看着他颤颤巍巍的为自己沏茶,景光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蓄意找自己碰瓷的,毕竟给人感觉,这位万里小路贤房随时驾鹤西去都不会有人感到惊讶。
这位老公卿既有耐心的等到景光喝下第二碗茶后才开口:“听说景光大人原是平安京人氏?”
“不敢称大人,根据家中长辈说起,在下确实是出身平安京二条家,不过一直在越后国长大,此次才算是第一次来京见识畿内风貌。”景光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如实相告,顺便小小的抬举了下对方。
万里小路贤房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应仁之乱后,平安京早已大不从前了,景光大人谬赞了。不知大人年方几何?”
景光一愣,怎么听都有些做媒的节奏,继续如实答道:“在下已年满七岁,虚八岁。”
万里小路贤房笑道:“阁下身量倒是像十一二岁的少年。”
景光心想,我营养好长得高需要跟你细说?但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面上仍然恭敬的答道:“在下天文十一年生,确实是不到八岁。”
万里小路贤房再为景光满上一碗茶,后者却有些不耐烦了,景光觉得自己即使有的是时间也没理由耗在这里,便也不顾饮茶的礼仪,一仰头把茶水干了,看的一旁的万里小路贤房都愣了,毕竟景光自从进来就一直是有礼的公卿做派,没想到突然粗野起来。
景光是不打算再在这里陪这位老公卿“穷讲究”了,既然对方一直不将谈话引入主题,便想开口告辞,说道:“今日能喝到贤房大人亲手调制的茶水真是万分有幸,但在下此次上洛是受家督委托,所以不敢再在大人这里多做逗留……”
“景光大人稍安勿躁!”万里小路贤房打断景光的话,这时便听到茶室内间有轻敲木板的声音。
坐在一旁的斋藤朝信猛然挑起,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把万里小路贤房吓了一跳,抓紧拦住斋藤朝秀,并向景光解释道:“景光大人不要误会,内间是位贵人,不方便露面才出此下策,主要是有事想和您私下商谈。”
景光放下心来,又一阵好笑,自己和斋藤朝信有些紧张过头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怎么也不会遇到刺杀这一类大人物才会遇到的事情,不过此事也为自己提了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