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发表的意见,往往就是最终意见。刚才附和高洪的班子成员们,也都很知趣地纷纷改了口,只有高洪硬着脖子,闭口不言。尹红妹最后征求他的意见说高乡长,你什么意见?高洪没好气地说,我没意见。
第二天上午,高洪组织各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开会,布置统一供种工作。江风因为是观音台村支部书记,也列席参加。哪料高洪在会上不顾班子会形成的意见,竟然要求各村所有麦地必须实施统一供种,说哪个村有水分,严肃追究支书和村主任的责任。
高洪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啊,大家都知道,村两委马上就要换届了,你们这一届工作做的到底怎么样,群众是否满意,能不能连任,就看这次统一供种工作做的是否到位了。
有几位村主任提出,要是良种款征收不上来怎么办?
高洪说你们不会拉他家的粮食,砍他家的树?同志们啊,干工作要多动脑筋,不要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会议结束后,各村立即召集各村民组组长召开了紧急动员会,传达了乡政府关于在全乡范围内全面实行“统一供种”工作的会议精神。村长们的记性都不是太好,但都记住了乡长高洪的那句“拉粮食砍树”的话,在动员会上原原本本传达了,说高乡长说了,有拒不交良种款的村民,可以采取一些特别手段,拉他家的粮食,砍他家的树,变卖了冲抵良种款。
组长们听了直摇头,心里说这不是和尹书记抓计划生育工作时提出的“该扎不扎,见人就抓;该流不流,扒房牵牛”一个性质吗!好歹现在农村允许生二胎了,农民也用不着担心扒房牵牛了,可消停日子没过几天,就又冒出个高洪来,叫嚣着要抢老百姓的粮食砍老百姓的树,这槐河老百姓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群众们本来就对凡是让自己拿钱的所有事情都抱着反感、抵触的态度,现在听说乡长口气这么强硬,更是产生了严重的逆反心理。再加上全国各地频频发生的假种子坑农事件让大家心有余悸,所以尽管村干部们苦口婆心地做工作,良种款仍然是收不上来。
现如今农民也有文化了,再不是吓唬两句就乖乖听话的主,其中更是不乏能人,知道抓问题的关键,竟然找到了省、市有关此项工作的文件通知,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统一供种工作的原则是,宣传、引导农民自愿参加。于是农民朋友们就不答应了,这明明是自愿参加的事情,到了自己头上,怎么就变成了必须的呢?你乡领导不能为了出风头,出政绩拿群众利益作赌注吧?不行,这良种款绝对不能交!
高洪给各村的期限是半个月时间,很快一周过去了,缴纳良种款的群众寥寥无几。眼下正是秋收的季节,秋收之后小麦马上就要播种,照这样下去,今年的统一供种工作就算是黄汤了。
高洪急了,又召集村支书和村长开会,在会上拍桌子瞪眼睛,说哪个村款子再收不上来,你支书和村长把钱垫出来!拿不出钱,引咎辞职!
当场就有几位村干部站起来说高乡长,这工作我们实在干不了,也没钱往外垫,我们情愿辞职。
把高洪气的直吐血,心想这槐河,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连村干部都这么操蛋,群众就更不用说了。
尹红妹去市里开妇女代表大会去了,根据议程安排,会议结束之后还要去外地参观学习,需要一周的时间。尹红妹一走,高洪感觉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了,立即组织召开了政府工作会议,专题研究征收良种款问题。最后决定成了三个工作小组,进驻各村,督促征收工作。每组配备一名警察和一名协警。
高洪在会上对明世清说,明所长,你们不正在发愁完不成“严打”指标吗?这次给你们提供个好机会。
明世清为难地说高乡长,抓那些不交钱的村民,恐怕没有法律根据吧?再说那么多人,抓了关在哪里啊?
高洪说哈,又不是让你都抓,抓那么十个二十个的,主要是起个震慑作用,杀鸡给猴看。至于法律根据,你们可以从另外的角度去考虑,比如有群众举报赌博啦,是不是呼喊派了,有没有小偷小摸,调戏良家妇女行为了等等,实在不行,扣上个村霸的帽子不就得了。
明世清翘起大拇指说,高乡长果然是高!
江风觉得高洪这种工作方式有点像文化大革命,很容易激化政府和群众之间的矛盾,说不定就会酿成大事。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建议做好宣传引导,只要有一半的群众愿意参与就好,绝对不能因为这个随随便便抓人。
但高洪正被一种亢奋的情绪激励着,哪能听得进去反对意见?说江书记啊,要是做什么都像你这样讲究个四平八稳,那就永远也别想干出什么成绩。农民嘛,小农意识强,脑袋僵化,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不用些强制手段是不行的。
工作组下去后,果然是立竿见影。三天时间,就抓了二三十个拒不缴纳良种款的村民,乡派出所的拘留室不够用,连办公室都关满了人。工作组白天做宣传工作,物色要抓的人选,晚上开始行动,翻墙撬门入户,把人从被窝儿里薅出来戴上铐子塞到警车里。男的在家抓男的,抓不住男的抓女的,甚至连正在奶孩子的妇女都抓了去。
那一段时间村民们半夜只要听到村上狗叫,就知道是工作组进村了,胆小的吓得直尿床,蒙着被子筛糠。有那不听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