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梅走的时候,天空中飘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抱着淼淼站在廊下,抬头看向漫天飞舞的雪白精灵,乔薇眼中疑惑。
“上午明明还是晴天,怎得这会儿就飘起雪呢?”
扭头看了她一眼,蓝秋烟抱着响响轻轻摇了摇。
“今年雪来得晚,这可是我们淼淼响响见过的第一场雪呢!”
依旧望雪出神,乔薇不觉轻吟出声。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立刻转身望向她,蓝秋烟有些吃惊。
“你——”
作为曾经江南名楼的明字号艺妓,蓝秋烟自幼熟读诗词曲赋,乔家的境况她是知晓的,因此对乔薇能随口说出古人的诗句有些惊讶。
“怎么了?”
见她语气迟钝,乔薇不解回望。
“有哪里不对吗?”
转念一想,有安清远这个天才日日陪伴左右,她耳濡目染能吟上两句倒也正常。
“没,没什么!”
伴随着初冬的第一场雪,安阳县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当然,对于当官的人来说,是大事,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一点儿闲散谈资。
第一件大事,知县谢大人被调派到济北丰州任职,年前就要携家眷走马上任。
第二件大事,当今圣上任人唯贤,新上任的知县,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寒门学子。
第三件大事,竹山解除禁制,山林土地归由国库,普通百姓可随意上山砍材打猎。
三件大事,唯一值得让人庆贺的,便是以后可以随意出入竹山了。
听说这件事后,蓝秋烟专门去镇上买了纸钱,一个人在李虎的坟前坐了一天。
冬雪飘扬,萧山穿着斗篷披风,戴着帽子,牵着黑马走在东安镇最热闹的一条街上。
知他当爹后,指挥使大人似乎一夜之间变得通情达理,凡是天津卫这边的差事第一个想到他也就算了,只要得了闲暇,就找个借口让他回家,真是好的不行,萧山激动的差点要爬上前去抱着指挥使大人的大腿喊爹了。
男人购物,别想他们能精挑细选,货比三家,走进为数不多的几间铺子,见到看得上眼的东西,一率打包装起。
他的宗旨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这日下午,东安镇的商贾们激动异常,纷纷期待着那个花钱不眨眼的上帝进门。
大黑马无奈回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小包裹,嘟叫几声摇头摆尾,后腿还在地上踢了几下。
牵着缰绳,毫不在意黑马兄弟的不满,回头望了眼自己的战果,萧山满意的点点头。
正要抬脚往前,忽的眼角边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止步,转身,回望。
娇俏妇人身边,衣着干净朴素的清瘦男子小意搀扶,两人漫步走在街上,好似一对小夫妻般,男俊女俏好生般配。
微微抬眸,萧山盯着那男人看了几眼,心中思忖片刻,这才牵着马转身跟了上去。
两人走的不快,至无人处的时候,妇人好似一身骨头酥软了般,半倚半靠在男人怀里,那清瘦男人也很是享受,一手揽住妇人纤细腰肢的同时,另一只手轻握住她那细嫩娇小的柔荑,不断揉捏抚摸。
男女你侬我侬,甜甜蜜蜜一路,丝毫没发现身后跟着的一人一马。
西街烟柳巷。
窄深的巷道,弯弯曲曲绵延向前,巷子很安静,鲜少人烟经过,每家每户大门紧闭,偶有一两缕烛光扑闪,人影晃动几下,很快消失不见。
男女行至东面拐角第三户门前停下,妇人自腰间掏出钥匙开门,接着两人的身影消失。
抬手招来暗处的刘南,示意他继续跟过去瞧瞧,萧山这才翻身上马,转身往镇外走去。
傍晚,下林村何家。
饭桌上,简单的饭菜,一点儿荤腥不见。
乔春低头吃着碗里几乎是一点儿米都看不到的红薯饭,双目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很安静,何老爷子放下筷子,抬头看向自家儿媳。
“春娘啊,志远昨晚是不是没回来?今天也没见他人影。”
见公爹问起,乔春放下碗筷,低声回道。
“相公两日未归家了,儿媳托大姐夫与隔壁大哥去寻,说是在镇上遇到好友,相谈甚欢,多吃了几杯酒有些醉了这才没回来。”
何老爷子点点头,拿起筷子接着吃饭。
见她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何老太太有些不满,说出的话略显刻薄。
“你是怎么做媳妇的?怎得自家男人去了哪都不知道?志远没回来,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天天一副死人脸,孩子也保不住,当初我就不该——”
“闭嘴,吃饭!”
见她越说越过分,何老爷子一拍桌子,厉声打断。
“老头子,你——”
满是褶皱的双目一瞪,仿若那灰褐色的眼珠下一秒就要落下,对于何家老爷子的威严,何老太太还是不敢轻易挑战的。
“哼!”
冷哼一声,扔下筷子,起身离开。
一直沉默不言的乔春,抬头看了眼老人家离去的背影,轻皱了皱眉,原本富态的老太太不知何时开始,竟消瘦成这般模样,以往梳理整齐的银发凌乱干枯,半旧的棉衣上缝补了几处,脚底裙摆不知何时染上两处暗灰色的污渍,佝偻的影子落在地上,单薄的有些恐怖与诡异。
“哎——”
拾起筷子,何老爷子的叹气声久久未平息。
“别理她,春娘,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