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五年,八月十五。
虽然有吴越历法,但段玉僭越惯了,还是用自己的。
曲胥城外。
这城不高,两丈左右,用黄土砌成。
城外十里,一行人早已等候着了,为首者赫然是原县尊胡道,以及曲江、胥英两个本地大族的首领。
因为预先得了通知,都出来相迎,眺望远方,目中意味复杂难言。
“来了”
等到日头高照之时,天地交接处就现出一条黄龙,蜿蜒绵长。
胥英与曲江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妙的预感。
等到黄龙靠近,才发现是一支数百人的行伍,整齐有序,皆披甲持兵,纵然是下卒,也有一套皮甲。
这军容鼎盛,见者无不震怖。
“曲胥封君怎么有如此多人马”
胥英心里暗叫不妙,再看旁边,曲江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其它本地大族族长乃至官吏都现出惴惴不安之色。
“或许是王上派人护送封君的仪仗,送到了也就回去了”
他强行安慰着自己,又见军队停下,前面一队骑兵同时勒转马头,动作整齐划一,打着云中卫旗号,又有一车上前,一个年青人缓缓下来,看年纪绝对不过二十五,却贵气凛然:“我乃曲胥封君段玉,本地县令何在”
“本官就是”
胡道上前一步,心里大凜;云中卫这不是王上仪仗,就是曲胥封君的私兵嘿嘿
瞥了眼胥英与曲江两个,心里充满幸灾乐祸的快意。
这两家虽然不对付,但在对抗外来者上却是一致,令他施政多有不便。
但日后,便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他是朝廷之官,交割了可拍拍屁股走人,但这两个大族却走不了。
所谓的乡土政治,土豪地主,根基就在于土地,还有周围经营百年,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
一旦被迁移,到了一个陌生所在,那就什么都不是
此时望着段玉年青至极的面容,又有些说不出的嫉妒,强行压下,略微躬身:“见过段封君”
他是如此,后面的属吏,世家,就只能跪地,行大礼:“下吏草民拜见封君大人”
“免礼平身”
段玉伸手虚扶,笑道:“本地真是人杰地灵,颇多英才啊胡县何不为本君介绍一二”
怎么回事莫非这个封君准备怀柔治之
胡道有些狐疑,但还是道:“这位是胥英,这位是曲江,都是本地名士”
曲胥二家的家主上前,再次行礼:“见过君上”
“好很好”
段玉眼睛斜瞥:“你是胥英”
“正是”
胥英有些忐忑,但还是回答道。
“拖下去杀了”段玉弹了弹指甲,冷然令着。
“啊”
众人一齐大惊,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
但段玉身后精兵可没有停滞,直接上前,抓着胥英,来到路边,按着头跪下,手起刀落,一颗首级飞出,血泉直喷上数尺。
“你你”
胥关目眦欲裂,挺直腰杆,刚刚想说些什么,后面数百兵就围了上来,将这群人死死看住。
“本君治曲胥,当为民做主,这胥家罪孽深重,侵占官田、械斗杀人、私放款项、逼良为娼、欺男霸女本君一路行来,所听罪状不下十三条,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段玉清清如玉的声音继续道:“郭百忍按章抓人吧”
“喏”
郭百忍上前一步,抖落出一张名单:“胥关高要”
曲家家主曲江在一边听得冷汗淋漓,见着兵甲上前,按名单抓人,几乎将胥家本族亲眷,乃至有关的胥吏一网打尽。
一个个五花大绑,跪在路边。
这封君,绝对事先在县中安插了探子,否则怎么调查得清清楚楚
曲江汗出如浆,双腿战战,几乎魂飞天外。
“好你个曲胥封君好你个段玉”
胥关虽然被抓了,按在地上,仍旧大叫不绝:“你敢杀我大兄,不怕我胥家暴动,玉石俱焚么”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新来的封君手段如此酷烈,一言不合就杀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其它胥家党羽也是如此,首脑几乎被一网成擒。
“玉石俱焚”
段玉仿佛听了个笑话:“本君只知道,你若敢死,我就敢埋百忍,立即派出书吏与军队,接管城中防卫、仓库与账本秦飞鱼,你带一百龙蛇营,将胥家坞堡破了”
此言一出,在场中人皆是脸色灰白。
世家土豪靠的,一是与官吏千丝万缕的联系,第二就是有人有粮,逼急了可以暴乱。
而段玉根本无所畏惧,他自己带兵而来,不需要本地兵员,至少暂时不需要。
云中岛乡校至今也有数年,培养了一批小吏出来。
这就是执行大清洗的本钱
也是自己预先培养一套官吏体制的好处,不必受制于人。
至少,那些云中岛带来的官吏与士兵,在这里是绝对清白的,也绝对忠诚。
因为除了自己这个主君之外,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与本地建立联系,或者是被腐化。
段玉此时就真是无所顾忌,具体而言,你敢辞官,我就敢批,立即安插自己心腹;你敢造反,我就敢族灭,顺带笑纳田宅女人。
若暴乱出了封地,袭扰其它治所,自然会给吴越王出兵干预的理由,但若在封君辖地内就被扑灭,就没有什么了。
而区区一个土豪寨子,难道能挡秦飞鱼与一百龙蛇营
段玉负手而立:“胥家罪孽深重,满门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