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刻,万籁俱寂,唯有溪水潺潺。
林中鸟兽入眠,溪旁篝火摇曳。
树下几堆人围着一辆马车和甲而寐,远处有甲士轮番执锐巡视,戒备森严。
车厢中段元亨托着腮静静的看着眼前女子入梦,时而黛眉微皱,时而嘴角带笑,有趣的很。寻常这个时候的他会淬炼剑上内力引入体内,六年修炼一日不曾懈怠。可如今君来剑上已再无内力供他获取转纳,他反而觉得漫漫长夜显得无所事事了。替邓婵钰盖了盖滑落的棉袍,他转身从一块精致木匣中拿出一本小册,页卷有些泛黄,显然有些年月了。
这本封面朴素无华的小册是段千鸿丢给他的,只说是好东西。段元亨先前看过,是本剑谱,言词晦涩难懂,他粗略的翻了几页,狗屁不通。这种破旧野籍要是搁在大街小摊上,也就几文钱一本的货色,还不一定有人稀罕买,但既然是段千鸿给的,那就没道理是骗人瞎杜撰的玩意,绝对是好东西啊。
只是段元亨吃不透,更别说嚼烂了。这本剑谱其实也就记录了两招,一招名“点阙”,一招名“蜉蝣”,百来个字,段元亨反反复复研究了数十遍,依旧不得其解。
今天他再次拿出翻看,似懂非懂。小心翼翼的翻过一页,深怕力气大了将这本就破旧的册子彻底折腾散架了。借着窗外火光摇曳,眼力极好的段元亨一字不落,默默在心中吟诵。
没有操之过急,他先将第一招“点阙”记下,若哪日练成,再去碰第二招,否者原本就难懂复杂的招式路子,相互混淆,再想习得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段千鸿也不怕儿子骄傲,曾说过段元亨的天赋不错,悟性也够,就是习武之路耽搁了十年,否则以自家的丰厚底蕴,必然不会比江湖上任何一位年轻一辈的修为差多少。只是这十年的时光,注定就如一道沟壑,天差地别,难以追赶。这落下的步子要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去拾,哪有那么容易。都说笨鸟先飞,你就是比人家再有天赋有底蕴,那也是飞了十年的老鸟了,你一个嫩雏想要后来居上,难如登天。也不乏一些大器晚成之辈,可江湖上也没几个这样的奇葩,大多二十五岁前没有在江湖上掀起水花,基本也就冒不出泡了。悉数现如今功成名就万人敬仰的宗师高手,在段元亨这个年纪,已然名噪一方。就拿段千鸿来说,二十岁正在战场上拿人头攒功勋,曾一人挡数百骑,独守天险之地落阳谷口,一夫当关,一战成名。
恒州这份家业可不是单凭前朝皇帝赏赐,那可是实打实凭本事挣来的,否则以一位州牧刺史,如何能在国乱之后站稳一州又占一州?当年前朝封州十四地,十四位御钦刺史如今还活着的有几位?藩王谋反,必先杀刺史,绝朝廷手眼!
段元亨闭上眼睛,细细咀嚼,指尖在大腿上轻弹,一息一起落,两根手指相互交替,如同抚琴,节奏均匀。按照册子上的记载,段元亨在心中“临摹”出招式,一次次的死招,又一次次的重新更改。寥寥几十个字,硬生生让段元亨推演出几十种形态。
孜孜不倦,段元亨总算体会到何为“胸中有千百招”,可没有一招行的通,抓不住“点阙”的精髓所在,死招还不如无招。
寂静无声的夜空,从远处传来一声鸟鸣。
睁开眼,那嘴角带着浅笑的女子依旧拉着他的袍边不曾松开,恬静的让人不忍去惊扰。段元亨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窗外,轻轻从她手中抽离衣袍,提剑走下马车。
琅骸军不亏被誉为恒州第二精锐,只是段元亨轻微的脚步声,周围甲士瞬间惊醒,刀不离身,枪不离手。
段元亨走到领头的伍长面前,轻声道:“留下一半人保护马车,另外一半人跟我走。”
月黑风高
几道身影齐刷刷的掠破夜幕,将一人包围,气氛剑拔弩张。
中心那人立于树梢,一一打量将他纠缠的这几人,毫无惧意。他手提一柄蛇影刀,按住刀鞘,右手拇指缩于掌中成拳,已然进入备战。
包围那名刀客的几位交换眼神,无需多言,齐齐发力,霎时间林中鸟虫惊鸣。
白光一闪,同时刀客手中的蛇影刀也骤然出鞘。
他的对手有六人,各个都是实力不俗的高手,且相互默契,自打一出手便能看出。六人不与他正面过招,一人从他背后而来,手持一柄长剑,撩出两道剑花,他闪身躲过,身形还未稳住,又一人在侧方已等候多时,以掌为刃向他劈来,刀客冷哼一声,用刀鞘去接下那技掌刃。侧方那人一击不成,也不过多纠缠,抽身而退,无需他再做什么,自然有人接替他。果不其然,另一方向又是一道寒芒袭来,刀客疲于应对。
六人桎梏之下,刀客仍未落于下风,只是这种打法着实恼人,渐渐胸口燃起无名火,出刀越来越凌厉。
段元亨眯着眼旁观这场一对六的厮杀,身后跟着二十五骑,同样做好冲杀的准备,只等一声令下。
中年的刀客目光一寒,一改先前气势,磅薄内力奔涌,一招逼退一名试图近身偷袭的死士,其余五人见机果断出手,刀客突然变招,蟒刀劈山岳,将一名死士劈成两半,凶猛刀气震开其余四人。
刀客翻身重新立于树顶,与二十丈外坐在战马上的段元亨遥遥相对,只是这夜色漆黑,不知能否看清对方的面容。
僵持了片刻,段元亨率先开口道:“薛成义,你就这么想杀我?明明有机会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