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芗酒楼里原本打着瞌睡的小二被掌柜宏声唤醒,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连忙起身,顺手将那块不离身的抹布担在肩头,小跑去门口。
方颉是酒楼里早的伙计,脑子机灵,手脚麻利,连洪宝莛都常夸他聪明精干,要不是家里太穷读不起书,可惜了他,没准也能有一番抱负。
门口的马车上下来一对极为年轻的男女,男的fēng_liú倜傥,女的出尘绝俗。方颉看到男的还好,只是惊羡罢了,但当看到那名女子,脑子就有些转不开弯了。身旁的掌柜轻咳一声,他才过神来,连忙低下了头,心道哪来的娇滴滴的姑娘,难不成是还没睡醒
洪宝莛一摆袖子,热情道“客官里边请。”
年轻男子轻轻头,带着那名俏丽女子进了酒楼,身后两名年龄与气质都迥然不同的扈从跟随其后。方颉忍不住冲着那个女子背影又偷瞄了几眼,直到掌柜吩咐,他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将客官的马车马匹牵去后院栓好。
洪宝莛亲自招待了这几位一看便知非同寻常的客官,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几位客官想吃什么酒的话,在下就推荐推荐本店的招牌江阳老窖,酿造地道,口感醇香,客官不妨一试”
找了个靠窗位置方便白尹看清外头的街景,段元亨落座,笑了笑问道“江阳莫非掌柜的是西南阊州人”
洪宝莛连忙解释道“客官误会了,我家祖上是北方幽州人氏,这江阳酿酒的手艺是先辈早年间出游偷师学艺而来,经过几代人的专研,传承到了现在。客官尽管放心,本店的江阳老窖,绝对与那江阳正统工艺不差分毫。”
此时白尹儿面容有些异样,看着外头有些魂不守舍。
段元亨没有立即出声询问,而是对着洪宝莛突兀问道“你这有没有恒州的桃花凉”
微微愣神,洪宝莛歉意一笑,只是道了两个字“没有。”
“这酒在这里不好卖”
“客官,主要还是这的人嫌贵。”
段元亨从怀里掏出那块刻着姓氏的镶白羽红鎏玉,不动声色的放入掌柜的手中,再问道“够不够酒钱”
与段元亨相视一笑,洪宝莛头道“够了够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命令伙计备酒备菜。
段元亨又转头看向发呆的丫头,摸了摸她的秀发柔声道“想家了”
白尹儿强挤出个笑脸来。
幽州,是她的家乡,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不免有些黯然神伤。那年她八岁进恒州府,便再也没有去过,对于家里的事,她从来不曾说起过,即便是段元亨也是知之甚少。每年中秋月圆,团团圆圆,她也只是能够大哭一场,后来被起夜的段元亨撞见,之后才再也不需要哭了。
只是幽州那个地方,依旧在她的脑海中,魂牵梦绕。
段元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正巧窗外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就顺势叫住卖下两串,递到白尹儿面前晃了晃,丫头这才笑的自然许多。
这个心思纯澈的少女,其实极其容易满足,很多微不足道的事物,在她眼中却异常珍惜,就如面前这三文钱两串的糖葫芦。
段元亨将另一串插在筷筒中,撑着手臂对着丫头,笑意温暖。不知怎的,只要见着这丫头开心,自己也就跟着心情大好。白尹儿咬下一颗山楂,龇着牙搞怪的笑了笑,将糖葫芦递去段元亨的嘴边。
董青与范戚薪已经算是相当识趣的找了个与主子较远的位子,可看到那头主仆二人忘了身份的卿卿我我,即便没吃山楂也是酸掉了牙。尤其是自幼习武至今没尝过男欢女爱滋味的壮汉董青,是不忍直视。倒是人到中年的范戚薪感慨良多,暗道一声“年轻真好”。早年的他也曾婚配,有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只是被仇家所害,后来他只身一人在江湖上摸打滚爬,仇虽报了,人却再也不来了。若是能再到当年执妻子之手,他何尝不是这般幸福不去咯,也早就放下咯
段元亨曾再三挽留刀圣刘满同他一起下江南,却被他严词拒绝,后实在烦了,便直接跃出马车不见了踪影。对此段元亨只能报以苦笑,却无可奈何,不过刘满也并非是不近人情,多半是有要事在身。剑神与刀圣的巅峰一战,刘满在翠微湖上隐姓埋名的日子也过到头了,这要是再在湖上做艄公,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队光顾生意一睹天下用刀第一人的风采,那艘破木船估摸着都要给踩沉咯。前朝的禁军统领显现江湖,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如果再和恒州的长公子待在一块,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者大漠城皇室一脉已经暴露踪迹,四方必然有所行动,那边的尸体,总要有人去收
不多时,美酒佳肴便端了上来,上菜的正是那个管不住自己眼睛的小二方颉,只是这却老实了不少,全程低着头,临走也只是躬身道了句“客官慢用”,多半是被掌柜叫去特意“嘱咐”过。段元亨也没在意,女子脸蛋长的漂亮,可不就是给人看的一个女子的美若是没有人去欣赏与惊叹,也是一种悲哀。
洪宝莛站在柜台前,拿出账本又记上了一笔。他没有因为那桌特别的客人而有任何异样,
像往常一样走到门口晒着太阳。这大冬天的午后能晒晒太阳,可真比屋里的暖炉要来的舒服。
十多年前,洪家遭遇一场几乎灭顶的灾难,幸得恒州那位仗义出手才绝处逢生,可随后几年还是因为得罪了太多人而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举族南下迁移,后诸多缘由下来到了祁州落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