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杰江活得比他们两主仆好。
没想到,阿措眼珠转了转,笑了一声。“原来我的安排应在了他的身上了。”
……
在山坡这边,程杰江看到亲随侍从展开油布,饶的他胆大,也倒退了一步。“把这东西扔了!快把这东西扔了!”
程杰江当场脸就变了。竹条上的字是用红漆写就,犹如鲜血一般显眼,围观的人里还有青玄道长和云生方丈,他们都看见了那字,看到那竹条上写着。“汝掘甘泉,白玉京李思茂定会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字字惊人,字字绝烈。
但要是细辨别,“万”不是“萬”,“剐”不是“剮”,“扬”而不是“揚”。阿措写的是简体字,她……压根就没认真写,那是她在连日连夜的劳苦工作下,无聊拿着刷窗棂的剩漆写着玩的。诅咒是无能之人才干的事,也因为她不太相信有人真的会在山坡下掘土,执意破了她的机关。但万一……那她这个神棍就说个。
字从古至今有许多写法,简体字就是其中一种写法,虽不通用,但它们散落在各朝各代的书籍字画中,偶有出现。山民多不认字,而能成为岳麓山的道观主持,青玄道长也算这个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他看得明白,在只得这里装傻充愣。“上官,上面写着什么?土也掘了,看也看了,上官和诸位师兄不如到云麓宫喝上一杯贫道泡的云露茶,解解乏消消渴嘛。”他一连三请,又拼命给云生方丈使眼色。“麓山寺的白鹤泉闻名天下,僧家用果木煮泉也是当世一绝,何不尝尝?”
云生方丈低头念了声佛号,唤小沙弥去担水劈柴。他瞧着程杰江亲随手上已被掰成两段的竹条,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杰江阴毒的眼神在围观的人群前来回扫视。“谁在害我,谁在害我!”他好不容易成为国师李思茂的亲信,取得了他的信任。这竹条的话一旦传扬到了白玉京,再无嫌隙的人都要生出嫌隙,更何况是疑心比他更重的李思茂。
他神色紧张,来回张望……谁是布局的人,他已经在局中了吗。
他心中发狠,绝不能把今天的事情传出去。
从山坡往崖上看,山崖依然是安静的。他低声唤了一下亲随。“都去看看,上边怎么了。”
在崖上,阿措把绳子绑在那侍从的身上。她遥遥看见山坡上人群骚乱,似乎也不在意发生什么。
她用破布堵住了那侍从的嘴,将绳子拴在他的腰间,让他站在崖边,甚是嫌弃说道。“瞧瞧要这么勒!人命不值钱呀!”然而侍从脑袋浑涨,望着崖高和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冷汗全下来了,完全没听见这丫头说什么。
“我不捂你的嘴,我说一句话,你跟我说一句话,你胆敢反抗,我就把你踢下去!”
他望着蒙面的阿措,完全回忆不起这个唤做阿措的丫头长什么样。而那个跟他动刀的书生,就站在她的身后,他想要再回头记住他的脸,偏偏这丫头的柴刀就抵在他的腰间,根本不准他乱动。
阿措再挥挥手要白明简离开,白明简还是固执地摇摇头。
“小民乱敲山石,得罪山神,神灵有感,今在山前发誓,方才发生的事情全不记得,若告知他人,立时立刻坠下山崖,人神共弃。”
听他念完,阿措满意地笑了笑。
“你是不是心中想着,一会就告诉程杰江……”
侍从为了活命,赶紧摇摇头。他在慌乱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女童竟然知道主子的名讳。
“你说了实话,他反而不会信的。不信你就试试违了山神的誓言,是个什么后果。”阿措故作神秘说道。
她教这侍从乖乖在崖边站好,不许回头,向白明简眨眨眼睛,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衫,两人无声无息地下山去了。
他们下山,程杰江等人上山,就差着一炷香的功夫,他们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他们。
杨琳紧紧跟在他们后边,方才在远处看到一切,心生不解。“你就这么放过了,他肯定会把咱们供出来的。”
阿措瞥了一眼。“怎么着,你就是要我杀人?”
他赶紧摇头,想着若是这些事真被捅了出去坐了牢,他就算求着父兄,也一定把白家主仆救出来。
他经此一事,对白家主仆又是佩服,又是亲近,之前的那些芥蒂全部消失了。
然而阿措却不准备放过他。“你今早是犯羊角风了?跑到高处,岳麓书院的孔祠不够你凭吊的?你还想迎风拜祭不成?”
白明简这才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杨琳,阿措正是因为要救他,才被程杰江他们碰上。
看着白明简难看的脸色,杨琳连连求饶,他已经晓得阿措是白明简的逆鳞,他要是再不说个明白,白明简真会跟他断交。
“家里寄信了……”他的眼睛充满哀伤。
“什么?”
“我表妹许了人家了……”
白明简和阿措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是好事啊。”
杨琳绝望地坐在了地上。“好事好事,那我怎么办。”
前世那一段动物世界的解说词从阿措的脑海响起。“春天到了,又到了特殊的季节。随着湿润季节的来临,干涸的大地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万物开始躁动……”她望了望白明简,又望了望杨琳。她心想都是同龄的男孩子,杨琳都走到失恋的阶段了,少爷啊,你的春天在哪里呢。
……
春天没有到来,肖伯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