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青春校园>状元养成记>97.忍着,不许哭(第一更)
开麓山寺云生大师禅房的房门。云生大师闭门专心结期修禅三年,断绝一切事务与人事交往,任何拜帖都递不进去,就算潭州府尹上山拜佛,都请不动这位老僧走出房门,她又能如何。

“白明简立时就要去潭州参加县试,我虽交代给学官赵平坡要他照顾一二,但难免会有疏忽不周之处,期间车马和食宿费用多带无患。”他转移了话题,拿出来两枚二十两的银锭放在桌上。他心细的很,怕伤了白明简的自尊心,绕了个道,亲自给阿措送了过来。

她心痒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去接。“这倒不用肖先生担心,我给少爷备足了盘缠。再说我们并不是没钱,只是没来得及向债主讨要。”她心里却是另一个说法,拿人手短,她多收了韩山长的恩惠,来日还怎么好意思向岳麓书院忽悠行骗。

“债主?”他愣了一下,见阿措闭口不语,他心性平和,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他望着院子四周,暗暗赞服眼前的姑娘手脚利索。他得师命常年照看这间矮瓦房,今日进门见到院庭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日的光景,连青石板的苔藓都被清除一光,实在认不出这间房子原来的模样了。他被韩冰差遣过来送书,临行前老师的眼梢都带着笑意,似乎要不是因为伤了腿,老师就亲自过来看看了。

“阿措姑娘,老师近年心志郁郁,饮食不多,我身为弟子却无力为老师分忧,甚感惭愧,但这些时日师父虽伤了腿,但每日加了餐饭,睡得也比往常多了几个时辰,精神健旺,便知因为是故人有后,心中欣喜的缘故。”他向阿措鞠躬行礼,心意至诚。

“……那还真是不用谢了。”她懊恼的将脸上的面糊抹了下来,扯下宽大的道袍,却见肖伯翎避而不及的出了院门。

“说你不必谢,你也不用跑得这般快吧。”她在身后呼喊他都呼喊不住。

韩冰在廷英阁终于等来了肖伯翎的回复。他喜上眉梢问道:“她说她能做好第一桩?她真是这般说的?”

肖伯翎见师父喜笑颜开,犹如个孩童,无奈的说道。“确是这么说的,倒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似乎对师父怨言不小。”

韩冰哈哈大笑,不以为意。“伯翎,你每日都去看看,你精通易学,又研读过当年黄兄批注的《算经十书》,大抵能给这个丫头当个老师。她学问功底差劲的很,好生教她一教。”

“老师,她是女子,私相授受这有违圣人先训,甚是不妥,甚是不妥。”他的眼睛看书熬坏了,方才看见阿措宽衣解带,瞧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就吓得夺路而逃,更不要说每日授课教书了。

韩冰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人生于世,士为知己者死,黄芳忍辱几十年不得善终,他自是不能独善其身单享清平。然而新皇继位,李思茂恩宠更盛,朝廷之中无人再敢直言,黄芳留下的弟子身为女子,世风绝不认可女子抛头露面,世人自然也如他这个徒弟一般对她回避三舍。他倚重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确实异想天开,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意兴萧索起来。

“伯翎,老师前半生听圣人言,做圣人事,却是功败垂成,甚至留不住挚友一处安身之地,一方葬身之所。 ”他拍拍肖伯翎的肩膀。白玉京传来消息,钦天监朱致将黄芳的棺木送至白玉京,不到一月就神秘身亡,现任监正匆匆将黄芳的尸身在郊外秘密下葬,不留墓碑坟茔,不敢白日祭奠。

“如今老师行将朽木,反倒看明白了些世情,礼仪廉耻没有用,忠孝节义也没有用,那么圣人先训又有什么用呢。”

肖伯翎听得当代第一大儒嘴里说着这些离经叛道的话,惊呆在原地,嘴上不敢回嘴,但眼神里尽是不赞同。

韩冰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他心想自己果然只能教出来端方守旧、顽固不化的书呆子。“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则坊与!’君子治理之道,就好比修筑堤防,用礼来防备民众的过失。你既自认有君子的操守,那么怎会像普通百姓犯下过失呢,又何须拘泥于礼教大防呢。”

肖伯翎当即就被逼问住了。

“圣人所说的明心见性,你只是学到了一层表面功夫,好好教那姑娘读书,自己领悟领悟吧。”韩冰能将白明简和阿措都诳进来,如何诳不得自己的徒儿。他痛心疾首的样子,吓得肖伯翎连连称是,不敢再说此事。

在经堂上,白明简因出言不逊顶撞老师,被方志学罚完了一个时辰的罚站,刚刚坐了回来。

“经堂上打断先生训话,自要受到惩戒,你现在可以说了,你想说什么?”

众人得意的看着他,却见他将污了一片的外衣搭在椅背上平静说道。“岳麓学规第十条说的是不可闲谈废时,不必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你们如此,我亦是如此。方先生,请回去上课吧。”

方志学一呆。

众人不动,他就自行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倒背四书。他的声音舒缓安静,像是幽静山谷中缓缓流动的暗渠溪流。经堂上一片翻书声,学生们翻了一遍四书校注,他倒背的一丝不差。

有学生叫断他的背诵,只念的几个字,问他原文在哪里,他说的仍是不差。

曹文贺望着他,他身上的小衣材质只是粗厚的土布,似乎肖伯翎说到的家境贫寒是真的。在阳光下,他的全身被外面明媚的阳光增色,不显寒酸,青涩的面庞有他们这种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平静,心中生出些莫名的情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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