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二年九月初五日,前内阁首辅、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温体仁病逝于湖州府家中,相关消息于十日后由锦衣卫传到京师,朱由检闻讯大恸,当即下旨罢朝三日以示哀悼。
在跟温俨交代完后世之后没几天,温体仁病情迅速恶化,虽然御医方维信、李少华随后便赶到温家,并竭尽所能对其展开救治,但终因其年事已高,气疾之症诱发并发症,最终医治无效于当日戌时盍然而逝,享年七十六岁。
临终前,温体仁已经口不能言,但看向两位御医的浑浊眼神里似有某种期盼,早就得了朱由检吩咐的方维信俯身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四个字:“配享太庙”后,温体仁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后,含笑咽下最后一口气。
九月十八日,朱由检下旨:遣礼部右侍郎李晓率员赴湖州温家吊唁,丧葬银五千银币;皇明周报于显著位置看法讣告极其生平;追赠温体仁皇极殿大学士衔,追授荣国公,谥文忠,并于皇帝百年后配享太庙。
鉴于移民工作繁复琐碎,非熟知详情者难以胜任,故襄阳知府温侃夺情留任,准其于衙宅服丧十日。
前首辅离世的消息传出后,在关于温体仁身后该享何等谥号,以及有无资格配享太庙的问题上,朝堂上出现了不小的争论。
很多朝官认为,温体仁自入内阁以来,直至掌首辅位十余年,惯以媚上为己任,且“为人外谨而中猛鸷,机深刺骨”。
体仁为权力与群臣为敌,为私怨将燃眉外患置之不理,为报复无所不用其极,整日只知搬弄是非,是个误国误民的庸臣,不足以享高谥号,配享太庙更是没资格。
由于温体仁执政多年树敌太多之故,朝堂舆情基本偏向于上述言论,送入宫里的弹章奏本大都持此论调,而内阁诸臣既有赞同以贞之类,也有隐晦表示给个一般谥号已是一下就行的。
赞同美谥的阁臣为孙传庭、卢象升,两位重臣都是秉持着公心,从总体上对温体仁做了一个公正的评价,反对的则是以杨嗣昌、李邦华为主,陈奇瑜因为崇祯八年前一直在地方任事,与温体仁并无瓜葛,所以在这件事上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就在朝堂上争议之声不止的情况下,关于温体仁身后事的圣旨却很快从宫中发出,所有争论顿时戛然而止。
所有人也顿时清醒过来:现在这位皇帝可是一直秉持着乾纲独断的风格,根本不受外界舆论压力所驱使,要是再想通过群情汹汹来迫使皇帝在某件事上让步,基本上没有可能了。
文忠,这是仅次于文正、文贞、文成的美谥,前宋时的大家欧阳修、苏轼死后便是文忠的谥号,本朝更是有杨廷和、张居正等几位名臣享有此谥,由此可见这位已故前首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朱由检之所以给温体仁如此美谥,就是看重他的“忠”。
人性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阴暗面,温体仁风评不佳也不是空穴来风,但这些缺点相加,都被一个“忠”字给化解掉了。
当然,没有利益关联的“忠”是绝无可能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只有在这些诉求能够得到充分满足时,别人对你的忠诚值才会处在满格的状态。
不管是大幅度提高官吏俸禄,还是打破身份限制,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还是以稳定的红利来拉拢高官们,正是这一套套的措施施行下来,所有受益者才会对皇家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忠诚和服从。
朱由检日常在与朱慈烺谈话时,曾经反复强调过这些内容,这才是最为现实和可靠的为君之道,如果他的后代子孙都秉持这个原则,大明想垮掉都难。
还有一点就是,亲民与养廉之间并不是对立关系,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这两句话用在百姓身上很贴切,在官吏身上同样适用。
当整个社会绝大部分人都衣食无忧、每天不用再为明日的生计发愁时,丑恶自然会消减,美德则会成为主旋律。
官吏们在不用靠盘剥贪墨就能过上等生活的情况下,相信他们中的大部分也不会再去刻意刁难这些升斗小民。
人性的丑恶,大多数情况下因为贪婪才发生的。
如果一个衙门中的吏员,在享受高额俸禄后,他会利用职权去向一个百姓索要十文铜钱吗
要是被御史、锦衣查到,为了这十文钱,他一辈子的饭碗就砸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根本犯不上。
你从老百姓手里能扣出多少钱来
这并不是理想主义者的幻想,这是在当今大明大部分地区很常见的官民相处的现状。
徭役早就全面取消,农户田地的税赋降到一成,这让官吏们权利寻租的空间被大大压缩。
百姓们不用再担心某一天会被官府指派去某地服役三个月,朝廷新章程下,所有需要付出劳力的工程都是要付费的。
比如,因连降暴雨的缘故,海州城墙有一处因雨水浸泡而坍塌,需要人手修缮。
这要在崇祯八年以前,海州官府就会发出通告和指令,要求下面各县征发农户多少名前来进行修补,而且被征发农户须自带多少日的干粮、工具、砖石、麻袋等等。
就算正值农田大忙的季节,某姓农户家只有一名壮劳力,但不幸的是,家中唯一的指望被抽取免费服劳役了,服多少天还不知道,并且还要自带至少一个月的口粮。
这对本一个就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