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温婉便和胖瘦两个婆子扮作村妇挎着菜篮子进了城,身后还有四个粗衣糙汉子不远不近坠着。
这是她昨日与那大当家商量半晌的结果,两个婆子随她进城,其余人城外等候,以避免打草惊蛇,引人注目。
而那四个汉子自然也是那大当家以保护之名派来监视她,防止她逃脱的。温婉眼尾一扫,浑不在意一笑,要跟便跟吧。
“干娘,不远处便是那沈宅,你且和婶子在这家客栈吃些酒歇歇脚,我日落前便回。”她帮那胖婆子顺顺耳边的发丝,目光里仍是儒慕。
哄着两人进了客栈,又让伙计开了房端了好酒好菜,温婉福了福身便要走。却被那瘦婆子扯住衣摆。
事到临头,瘦婆子却愈发忐忑不安起来:“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温婉拉着她的手坚定摇头:“婶子信我,日落前我必出来,否则婶子就拿着我先前写好的借条去衙门告我。”
瘦婆子点点头,心定了些,又愧疚去拉她:“你小心些,能拐出来几个便是几个。”
温婉垂泪点头:“我与她们说过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自有法子将她们全接出来。外面有大当家的人护着我,婶子且放心。干娘,我这就去了。”
说完擦了泪便转身出了门,东张西望,步履匆匆。两个婆子见她这般有情有义皆心下唏嘘,或许做完这一票让这苦命的招娣跟着她们也是一条出路。
待出了客栈的门,温婉却并未往沈家去,只在街边寻了半天才寻到两个脏臭不堪的泼皮无赖。
那二人正抱腿坐在地上抠着鼻屎吃酒划拳,见戴着斗笠的温婉在旁边蹲下来身姿曼妙,不由齐齐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温婉一笑,浑不在意:“青天白日的二位如此悠闲,必定家中子女孝顺得紧吧?”
一无赖撇嘴无奈一笑:“你莫笑话我们了,我们这个德行,婆娘都没有,哪来的子女?”
温婉笑得神秘:“这还不简单?婆娘没有可以买啊!”
另一个三角眼龅牙的泼皮一愣,继而大喜:“你的意思是?”
温婉指指两个婆子歇脚的客栈:“那里头有两个婆子,是我拐来的。姿色不错,只是年纪略大了些,我正愁卖不出去呢!”
那两个无赖对视一眼,顿时一拍大腿精神抖擞:“你要多少银子?”
温婉笑眯眯:“给些辛苦钱也就罢了,只是有人问起你们可不能卖了我!”
无赖哪里想过有这等好事,当即拼拼凑凑给了温婉二两银子。
温婉接过却苦了脸:“只怕她们不愿呢!”
那斜眼龅牙的泼皮邪邪一笑:“这个你莫管,只管将那二人详细情形告知我们便是。”
如此过得片刻,温婉才起了身拍拍裙摆翘着嘴角走了。
暗处那几个猥琐的糙汉子寻思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招娣搞什么花样,只得更加小心万分,隐匿身形跟着她去了。
她既支开婆子,就怪不得他们更加寸步不离地盯着她。他们既能迷晕她一次,也能不知不觉要了她的小命。
他们此时还不知,那刚与温婉嘀咕半天的两个丑陋泼皮已换了两身人模人样的衣服去了客栈,又嘻嘻哈哈骗过跑堂的伙计摸进了那两个婆子的屋。
照旧是两方沁满了méng_hàn_yào的帕子,他二人才轻手轻脚绕后对着两个婆子口鼻一按,那两个吃酒的婆子便连蹬腿都未来得及,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而温婉这头也已七拐八绕地绕到了万香楼后门,轻轻扣响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虎头铁门环。“嗒嗒”两声后,那急匆匆赶来给她开门的不是言秋又是谁?
“可否先让我进去?”温婉看着他,眼尾却频频往后扫。
言秋愣了半天才看清她身后鬼鬼祟祟的身影,忙垂头侧身将她迎进了屋,又锁好了院门。那门外蹲守的几个汉子正欲打发一人回去报信,还未来得及转头,便被一剑封喉断了气,连闭眼都来不及。
“妇人就是妇人,做事就是不够干净。”那拔剑之人掏出帕子擦了血迹,又掏出瓶黄色药粉洒了,瞬间四具尸体便化了水,连衣物都没剩下。
待坐在万香楼后院捧上了热茶,温婉才算松了一口气。言秋用衣袖一擦矮凳让她稍坐,自己则乐颠颠要去叫沈掌柜。
温婉却一把拉住他:“我时间不多,你快从前门溜出去报官,抓我的那帮人贩子此时还等在郊外一处农舍,我细细说与你听。再晚些,跟踪我的那几人怕是就能察觉出来不对。”
言秋忙弯腰竖耳仔细听着,半晌,才瞠目结舌同手同脚地往外跑。他从来只听说妇人娃娃被人贩子拐跑的,从没听过给人贩子拐卖了的!这林娘子真乃女中豪杰是也!
那头,饭堂里拨算盘的钱掌柜也得了信儿,急匆匆撩起衣袍就往后院跑。见真是温婉模样憔悴坐在门房处,也不由心下微酸红了眼。
“真是你?你竟还能自己个儿跑回来!”沈掌柜走到她面前,定睛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她往正屋里引。
不怪他如此吃惊,连找了三日,官府也罢各家家仆也罢,丝毫没有林娘子的消息。他们几家虽是看着不忍略尽心找一找,却也知被拐的妇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可怜林家眼看着就要散了。
可不曾想她竟回来了,除了憔悴些,竟什么伤痕泪水都无。饶是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也着实惊了。
温婉跟在他后头,倒是面色平静:“劳沈伯伯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