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了她?”王梦怡问。
“不,我从不打女生。我的意思是,这照片是你无意中拍下来的。”瞿稀说。
王梦怡想了想,心里泛起一股悲凉。
如果照片是自己拍下来的,那照片背面“我爱你”三个字又是谁写的?
难道忙了这么久,损失了这么多,最后换来的,只是一场误会和虚无吗?
没人爱过他,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
没人偷偷把自己的照片塞到他课桌里。
这种孤独感像无风夜的花,自旋着落地,积在地上,任人碾踏成泥,有种无法向人解释的悲哀。
王梦怡就那样呆呆坐着,直到瞿稀开始说话:“梦怡,你知道的,这年头谁都有份兼职。光靠工资是养不起家的。我有份事业,你有没有兴趣?”
瞿稀自顾自地说,说回报率,讲投资、股份、翻桌率、成本、客流量、亏本经营、负债,王梦怡机械地点头,全听进去,又全都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自己生命中的那束光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孤独的我,无所谓,不在意,单身至死。
他后悔了。
后悔不该对爱情抱有希望,像他这样的人,持有希望就跟赤手握着太阳一样,太过炽烈,骨销肉散。
逃避者进了屋,本该把希望留在门外。
他却留了一条缝。
“这家店就交给你了。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看出你的不凡。你在经营方面特别有天赋。谢谢你,兄弟,守望相助。”瞿稀站起来准备要走。
王梦怡总算反应过来,问瞿稀:“这就走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商量?”
“对啊,已经商量好了。不走干吗?”瞿稀说。
“什么时候商量好的?”王梦怡还在发懵,他确定刚才没说过一句话,连点头都没有,商量好什么了?
“刚刚,你不是签了字吗?这家店以后就交给你了。说实话,对这份事业我是有感情的。但我更看好你的能力,相信你能把它做大做强。”瞿稀拍拍王梦怡的肩,出去了。
王梦怡看桌上那张纸,刚才服务员拿过来,给他签字的。
他抽出来,是一整张的a4纸,是份转让书,甲方:瞿稀。乙方:王梦怡。
甲方把不好吃披萨店全权转让给乙方,连同店内一切生产资料兼员工,以及相关债务……
王梦怡看到债务两字,脑袋就炸开了,再看合同下方,瞿稀的签名龙飞凤舞,和自己的签名排成一排。
王梦怡再找瞿稀,只听到一声引擎响,跑出去,货车屁股冒烟,瞿稀已经开着车跑了。
王梦怡回店里,重新看那份合同,合同下方还有详细资料,也就是账单。
水费、电费、材料费、送鸡肉那小伙的工钱费,还有服务员三个月的工资……
总计99999元。
他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有眼花,还不死心,叫来服务员,问他:“今天店里收入多少?”
服务员一改之前的臭脸,从兜里掏出六块硬币,摆在桌上。
“这么多?”王梦怡盯着那六块钱,头有点晕。
“对,就这么多。”服务员说。
“昨天、前天、大前天都这么多?”王梦怡问。
“哦,那倒不是。”
王梦怡松了口气,还有救,只要有生意就好说。
“已经一个月没生意了。一分钱都没有。”服务员说。
王梦怡额头出汗,端起水杯,大口喝水,喝到一半,想到是卫生间接的水,哇一声,又吐出来。
……
披萨店的事先放到一边,服务员见换了新老板,就提欠薪的事,说房租都快付不起了,老板,我七岁出来打工,一个人在陌生的大城市打拼不容易,你拖欠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拖欠工资啊。
王梦怡问他工资都发不起,为什么不先去找新工作呢?
服务员说他又不是傻子,住店里的,吃店里的,吹店里的空调,用店里的无线,找什么新工作?
王梦怡的头更疼了。
他先回去,跟服务员说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运营好披萨店。
服务员说我知道我知道,虽然我只是个打工的,但我有一颗当老板的心。这家店生意这么差,都是因为招牌!什么“不好吃披萨店”,谁看了都不想进来。
王梦怡回到家,把自己摔在床上,自从交接了店面,瞿稀就再没打电话给他。
他反而觉得清静许多。
比起债务,他更烦瞿稀。
王梦怡躺了会儿,翻了个身,从兜里掏出那张照片,正正反反地看。
看得越多,想起的越多。
是的,这张照片是他拍的。
在二楼尽头那个女厕所前,端好相机,听着里面的抽泣声,抓准时机,拍下每个走出厕所,穿着纸尿裤的同学。
他当废物的经验可不只是自取其辱,还有转移注意。
只有尽可能转移走瞿稀的注意力,把它聚焦到其他人身上,才能减轻对自己的伤害。
虽然很对不起那些穿纸尿裤的同学,但为了让自己好过点,王梦怡不觉得拍照这个建议哪里差劲。
自从瞿稀在那个女厕所出了名,就很少有女生去那里了。
这个女生一定是凑巧路过,被自己拍下来。
只是——
“我爱你”那三个字又是谁写的呢?
王梦怡看着那三个潦草的字迹,突然身子一颤,半支起身,又从另一侧兜掏出皱巴的合同,翻到最下面看,那里是瞿稀的签名。
好好的名字写的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