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由着侍女宜月替她洗掉脸上敷的玉容香粉,看着西洋镜中自己的脸,似乎是白了不少。
这件事她起先是不愿意的,但宅子里宜月宜雪等一众侍女一口咬定男人不喜欢脸黑的女人,她才半推半就地肯了,一连敷了好几日。虽说忆良从没嫌弃过晒黑了的她,但她也觉得自己白一些更美。
“女郎变白了些,更好看了。”宜月为她选了一袭粉色的长裙,正衬她的肤色。
若还是原先晒得那么黑的她,穿这种颜色可就贻笑大方了。
宜雪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个白瓷汤蛊,递给她:“女郎先将益容汤喝了吧。”
一旁的宜晴新调了胭脂正等着,宜露拿着象牙梳子和宜晴低声说笑,宜霜和宜霄则各捧了个妝匣左挑右捡。
房间里点了四和香,是宜雪所制,淡淡的甜香,好闻不腻,云离身为礼部尚书之女,此前也从未见过。宜雪说是很久以前的古方,如今知道的人不多了。
云离在虞城过惯了简朴的日子,突然重新过回这样精致的生活,初时竟还有些不自在,几日下来才慢慢习惯了。她自幼便由着许多仆从伺候着生活,从未想过自己竟也有不习惯的一天。
只是如果双脚之间没有一动就哗哗作响的脚镣就好了。
这些侍女对她并无恶意,待她也像是对待主人一般恭敬,虽比她年长,但温柔可亲,云离很容易对她们亲近起来。
除了她们,宅子里另有宜春、宜夏、宜秋、宜冬等专管饮食的侍女。这些侍女与常人家里的侍女不一般,除了日常这些事,她们还各有才艺,其中几个怕是还很有些功夫傍身。
“大人从不带女客来这里,女郎是头一个。”人熟了,话也多了,宜雪将空下来的汤蛊搁到一旁,一边看宜露替她梳发,一边同她闲聊。“头一回伺候女客,说出来怕女郎笑话,我们也是开心得紧,平日里琢磨的各种古方秘法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所以每日都像打扮人偶一样摆弄她么?云离心里暗道。她倒是不抵触,但总觉得她们玩得不亦乐乎,大概平日里过得太无趣了。
整日对着皱眉君那样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无人可对,在这种深山老宅里,日子怕也是很难熬罢?
“你说他从不带女客来?”云离明知故问:“难道连他妹妹也不曾来过?”
“不曾。其实何止女客,便是男客,这里也是甚少得见的。”
“这里不是裴氏别院么?”云离惊讶地问道。
“我们作奴婢的,并不很清楚大人的这些家事。”宜雪依旧笑着,如今她不再动不动就说要禀过大人了,但云离辨不出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只是……大人既然肯破例,想必极其重视女郎。”
云离的视线随着宜露灵巧的手飘来飘去,心思却在宜雪的话里。
“你家大人说我恰好够资格给他种花,才带我来的。”她抱怨道:“这算得什么重视了。”
“这可不是极度重视么?”宜雪面容不变:“那个园子,大人可轻易不许人进呢,平素也是他自己照顾着。”
“那他如果不在呢?”云离就不信皱眉君有空天天往这儿跑。
宜雪答道:“庄子里有位老人在这里许多年了,大人不在时,便是他照顾。不过我们也鲜少见到他,另有人专门伺候他起居,在这里他的地位仅次于大人。”
宜露替她梳好发髻,宜晴为她涂脂抹粉,宜月则将衣裙取来替她系上,宜霜和宜霄将选好的簪环首饰给她插戴上,最后宜雪给她佩上香囊。
打扮得这样隆重,仿佛她马上要出门做客,而不是像个花匠一般去花圃养花。
云离一恍惚,便以为自己还在尚书府,可是没有乳母和春儿,也没有阿爹阿娘。
“女郎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吧,为何不爱女装呢?”宜雪说着,将香囊藏进她的衣袖里,像从前春儿所做的那样。不过到底是皱眉君会挑人,春儿的动作可比她粗糙得多,不像宜雪这般精细优雅。于享乐一事上,皱眉君同样也闻名于京城。
是啊,为什么不喜欢女装呢?云离问自己。
如果是忆良或者任何别的人,她都不会不情愿;为什么就只有皱眉君,她要穿着男装才安心呢?
万箴吃过午饭继续回书房寻书,不一会儿便有仆从前来,说是纪氏女郎来了,正在夫人房中等她。
自从回到长平,紫苏因为待嫁不能出门,万箴也有好一阵没见过她了,立即忘了书的事,开开心心地去了母亲房里。万夫人交代了几句,便让她们自去万箴房间玩耍。
“紫苏,你怎么来了?”万箴高兴极了:“你父母不是不许你出门么?”
两人还未到万箴门前,仍在廊下,紫苏便再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万箴见她一副凄楚哀婉的模板,吓坏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被那些无聊之人欺负了?无论她们说什么,你可别放在心上,她们不过嫉妒你要嫁给越尘哥哥罢了。”
紫苏噙着泪,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揪着帕子,一个劲儿地摇头。
一旁的侍女是个机灵的,瞧着情况不对,赶紧道:“女郎们去房里说话吧。”便是在宅子里,也得防着人多眼杂,免得叫人看了又传出闲话。
虽然随同她们一道回来的嬷嬷侍女都被封了口,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在路上的遭遇仍是在长平流传开了,虽然大家只是在背地里说,并无人拿到台面讲。
侍女听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