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记忆里,这还是头一次听他说有急事。长辈们时常夸他沉稳,多大的事他都驾轻就熟,难得见到他这种模样。
“小丫头少乱说,他怎么会有难事?”凤初嘲笑我。他这话倒是真心,我们几个一道长大的人,没人不钦佩忆良的本事。
我心道那个贱户的女儿难道不是一桩难事么?
忆良长叹一口气,说道:“确有难事,进去说吧。”
慢说我,凤初也惊呆了——忆良竟然亲口承认有难事,莫不是那贱户家的女儿真的嫁人了?
忆良在庭院里摆了简便的酒桌招待我们。凤初惯是讲排场的,虽然不悦,但总归是在别人家,倒也没表露出来。
忆良鲜少说这么多话。
“陛下要减虞城五成军饷。”他面色沉重极了:“他听信谗言,说如今外族已不成气候,不足为虑,养着那么多军士徒增负担,让一半人解甲归田。”
“难道陛下说得不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沉重:“如今是太平盛世,也确实许久没有战事了,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圆不好么?”
凤初鄙夷地瞅了我一眼:“小丫头就是小丫头,眼皮子浅,前几年陛下已用同样的理由缩减虞城好几回了,想来这一回再减,虞城只剩得几千军士了罢?虞城是什么地方?守城的人若是太少,一旦外族有异心,调兵都来不及。”
我有些汗颜。吃喝玩乐我懂,这些事我可从来没关心过,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渊源。
可这样的事情,整日混吃等死的凤初都知道,陛下怎么会想不到?
“你是刚从宫里回来?”凤初问他。
忆良摇了摇头:“宫门都进不去,陛下不愿意见我。我去找了老师,可老师也不肯替我说话,阿爹在虞城急得卧病在床,我却毫无办法。”他脸色愈发灰白,手也用力地握成了拳。
难怪……父亲生病了,而他又一筹莫展。
“兴许陛下愿意听我爹的话,我让我爹去劝!”我脱口而出。阿爹一贯人缘好,又得陛下喜欢,总是给他赏赐。他说的话,陛下应该听得进。
凤初不小心踢了我一下,我没在意。
忆良抬眼望着我,满眼感激:“再好不过了。世伯最得陛下心意,也许能劝得动陛下。”
我转向凤初:“你不是也很得陛下赞赏么?不如你那些胡姬给陛下献舞时,你也顺势提一提?”
“我试试。”凤初答得有些勉强。
“有劳了。”忆良拱手道。
“事不宜迟,我先回家了。”我猛地冲起来,拽了拽凤初:“你也赶紧啦。”
凤初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缓缓起身:“我可得徐徐图之,须得那群胡姬毫无破绽才能去禀报陛下,否则莫说帮人说好话,我自己都人头不保。”
可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匆匆地跑过来了——是春儿,她来做什么?
“女郎、女郎、不好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一边跑一边嚷嚷:“裴长君同他父亲一道上门,要退亲,夫人让你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