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两进的院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来历归属早已是无人知晓,最近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老仆守在这儿,直到昨天才陆续出现许多生面孔。
进了院子正门,绕过影壁便是正堂,此时正堂大门洞开,屋内已经坐满了各色人物。
主座上坐着本地的主人,神色枯槁,乍一看像个病秧子,可一身实打实的先天境修为却是做不得半分假,正是风雷派的第一高手公孙量。
公孙量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并不掩饰这一点。
他出身于江陵府常阳县的富户人家,家里有百亩良田,父亲是个秀才,娘亲则是个贤惠的传统女子,虽说没什么家世背景,也没有关系门路,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而且他的运气不错,在他八岁那年,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路过常阳县时前看到了他,一番摸骨看相之后,说他根骨不俗,将他带回了神霄宗,后来他才知道这个老道士是神霄宗的七位长老之一。
顺理成章,这位神霄宗长老成了他的第一个师父,教他剑法,教他掌法,教他拳法,教他炼体,教他炼气,引领他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及冠那年,他成为神霄宗的内门弟子,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像许多名门正宗的弟子一样,按部就班,修为境界和江湖地位缓缓攀升,最终在花甲之年或是古稀之年,接替他师父的位置,成为一宗长老。
不过所有的按部就班在他三十岁那年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师父死了,死在一场正邪之战中,与一位邪道高手同归于尽。
人死如灯灭,人走亦茶凉。于是他也随之失势,本想改换门庭,无奈又站错了位置,最终被赶出神霄宗,沦落到属于神霄宗附庸的风雷派中,就像身在朝廷中枢的官员被贬谪到了地方。
本来这也无甚所谓,人生就是起起落落,有今日之虎落平阳,方有后日之东山再起。
他本想在风雷派大展拳脚,只是没想到那个风雷派的宋老鬼,却是把他死死按住,让他十几年都翻不了身。说起宋老鬼,平心而论,他还是服气的,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为人处事。
就算论起靠山,宋老鬼的背后靠山是堂堂神霄宗宗主,单凭他一个,也动不得宋老鬼。
人要想不被一口郁气活活憋死,就要学会认命,时日渐久,他也就熄了争胜心思。
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宋老鬼死了,死于所谓的阴阳宗“鬼咒”,他头顶上的那座大山一下子被搬开了,再加上他又在神霄宗中靠上了苏长老,于是一下子拨开乌云,复见光明。
至于宋老鬼的儿子,小家伙不成气候,凭什么跟他争,就凭他姓宋?
是了,就凭他姓宋。
就凭他有个好老子,生前给他铺好了路,宗主关照也就罢了,还有什么当年故交,什么“西北一枭”胡良,什么六扇门的“金紫捕头”,这未免太过好命。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愈发晦暗。
那帮过江强龙确实有些手腕,不过一天时间,就拿下了朱玉,孙少宗也是三心二意,若不是他在孙少宗那里早有布置,还真要在这些过江龙的手里栽上一个大跟头。
现在也好,撕破了脸皮,大家也别再学公门中人玩什么合纵连横,还是用江湖上的方式,手底下见真章。
只要杀了宋家小子,他相信,那些过江强龙也好,还是神霄宗中正在闭关的宗主也罢,都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大动干戈。
人,大多时候还是活着才有价值。
要不然杀人是为了什么?
公孙量环视四周,沉声道:“诸位,是成是败,就在今日。”
……
沈霜眉已经离开,胡良和小丫头留在临湖小筑之中,李玄都独自一人去了正院,还是那身儒士装扮,只是袖中藏有飞剑两柄,手中持有折扇一把。
此时天色渐暗,正院正堂之中,宋幕遮将先父的佩剑放在身前,略有踌躇之意。
迟疑片刻之后,他伸手抓起长剑佩戴腰间,迈步向外走去。
郑老管事正肃容守在外面,宋幕遮问道:“那边传来消息了?”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公孙量已经开始召集人手,摆明了要动手的架势。”
宋幕遮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少门主,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暂避一时吧。”
宋幕遮平静道:“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吗?如果我这次不战而退,老爷子大费周章给我铺好的路就断了,不但底下的人不会再服我,恐怕李先生、胡大侠他们也要对我失望。”
老人见此情景无奈叹息一声,轻声道:“那老朽也只好跟随少门主一条路走到黑了。”
宋幕遮喃喃道:“这次有李先生和胡大侠相助,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我死了,自然是万事成空,可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么收服风雷派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宋幕遮对老人吩咐道:“郑伯,请你去召集府内所有宗内护卫弟子,结成阵势,一旦有人闯入府内,不必询问,也不必留情,直接格杀勿论。”
老人立刻领命而去。
在老人离去后不久,李玄都飘然而至,出现在宋幕遮的面前。
宋幕遮既惊又喜,“李先生。”
李玄都将手中的折扇合拢,轻声道:“李某特来助少门主拒敌,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你走的是方士一道,在跻身先天境之前,不适合与人一对一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