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南木没有发现李玄都一行人,但在他们进入这家的客栈的时候,就已经被李玄都看在了眼中。
只是当差吃饷,李玄都与这些普通的青鸾卫无冤无仇,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李玄都,也没必要去招惹他们,避开就是。
对于李玄都而言,一个青鸾卫算不得什么燃眉之急的大事,倒不是说小觑青鸾卫,而是青鸾卫的根基远在帝京江北,如今他们远在中州,又是江湖势力最为鼎盛的地方,作为官家的青鸾卫难免有些鞭长莫及。真正让李玄都忧心的是邪道各宗,尤其是在遭遇藏老人之后,更让他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预感,也许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他还要遇到邪道之人,而且来势更凶更盛,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是意料中事,紫府剑仙隐匿不出长四年之久,江湖上或以为死,或以为亡,如今又重出江湖,且不说当初的仇家,便是各有所求之人,也是数不胜数,既有宫官这样的妖女,也有颜飞卿这等正人君子,可谓是仙魔纷至沓来。
这些仙仙魔魔使得李玄都在无意之中,立于了江湖大潮的潮头之上。
这让李玄都想起了一句诗:“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立于大潮之上,未必是好事,反而很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是李玄都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真正招惹风雨的不是小丫头,而是他本人,如果仅仅是一个小丫头,顶多就是应付一个青鸾卫的追杀,万不会引出宫官等人。
这也是李玄都同意颜飞卿与他们同行的原因之一,毕竟有这位正一宗掌教在身边,总会少些不太必要的麻烦。可是如此一来,他便等同是做出了选择,最起码在旁人看来,他便是登上了正一宗的大船,最不济也是与正一宗结成了同盟,这是李玄都不愿意看到的,可他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涉及到师门,李玄都有些心烦意乱,颇有“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天下无敌的大剑仙,在面对至亲之人的时候,又该拔出剑杀谁是好?不如意之事常**,这不算什么,只是苦于二三言语无处去说。
见颜飞卿正在打坐,李玄都便与胡良嘱咐几句,让他看顾好小丫头,然后独自一人从客栈的后门离开,漫无目的地走在城中,权当是散心。
客栈中,帷帽女子也终于吃完了那盘酱牛肉,重新放下帷帽白纱之后,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张南木早就发现了这名帷帽女子,也偷偷打量过几眼。虽然他是青鸾卫中人,但平日里没少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女侠仙子之流也见过不少,可这名女子给他的感觉很怪,只是具体是怎么个怪法,他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这女子身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若有若无,似真似幻,让人看不分明,就好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如果没有身上的差事,他也许会去探究一二,可现在他身上还担着天大的干系,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离开客栈。
女子来到街上,背负双手,不紧不慢地踱步而行,隔着帷帽的白纱左顾右盼,仅就这番姿态而言,半分不像官宦人家出来的千金贵女,也不像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女侠,倒像是某位大权在握的朝廷重臣微服私访民间。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城墙根前,不见她如何动作,只是足尖轻点,身形便扶摇飘上城头,然后她于城垛之上,俯瞰全城。
这座被誉为中州南大门的城池沉默坚毅,就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千百年如一日地伫立于此地,不管是由中州入荆州,还是由荆州入中州,都避不开这座城池。
女子的表情被白纱遮挡,不知她心中具体所想,她凝视许久之后,忽然开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嗓音不似寻常女子的轻柔,也不似男子的粗犷,中正平和,雌雄莫辨。
“姑娘在看什么?”被问话之人反问道。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在她身后正是无意间看到她飞上城头的李玄都。
李玄都离开客栈之后,便来到这城头之上观看风景,无意中看到了这名出手便是一枚太平钱的帷帽女子,见她飘然飞上城头,这才被勾起了好奇之心。要知道这城头足有四丈之高,就算是李玄都,借以妙真宗的“登天梯”也不可能一跃而上,中途还要数次以脚尖轻点墙壁借力,可这女子竟是直接飞上城墙,不曾有半点借力,论轻身之术的高明程度,还要胜过博采众家之长的李玄都。
女子背负着双手跃下城垛,气概不输男子,冷然道:“我看什么,与你何干?”
李玄都略有些惊讶,在他的前二十年中,见惯了性情柔顺的女子,便是宫官这样的妖女,也从不冷言冷语,像这样的冰山女子却是接触不多,瞥了眼女子的帷帽,说道:“姑娘在看什么,的确与我无关,可此地却是我先来的,姑娘后来,又如何能说我跟着姑娘?”
女子终于正视李玄都几分,问道:“你是谁?”
李玄都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在下姓李,双名玄都,玄妙的玄,都督的都。”
女子没有还礼,反而是冷笑一声:“玄都紫府,是为太上道祖的仙修之地,你敢取这样的名字,倒真是好大的口气,只是癞蛤蟆也想吞天吐日,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李玄都没有动怒,反而是生出几分忌惮之心,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名字乃是家师所取,大与不大,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