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一刀扫出,刀势如潮水铁骑冲锋。
刹那之间,撕裂了这道黑色气息,藏老人以掌心抵挡住了“冷美人”的刀锋,正要顺势将其毁去之际,李玄都干脆利落地松开“冷美人”,反手握住腰间的“人间世”。
藏老人心中了然,如果自己猜测不错,那把断剑就是在刀剑评上高居第二的“人间世”,犹在正一宗的“青云”之上,难怪此人敢于只身来到此地,可惜此人的境界太低,如果还是当年的太玄榜第十,也许还能让忌惮几分,可如今仅仅是一个“可见昆仑”的先天境,空有一件神兵利器,哪怕他的本尊并不在此,也丝毫不惧。
藏老人随手丢掉被握在掌中的“冷美人”,然后一手抓出。
这看似寻常的“九阴鬼手”,却蕴含了藏老人几十年的武学修为,已经臻至巅峰极致,藏老人闲来无事,又将所学术法化入其中,只见整只手掌化作一只黑色大手,朝着李玄都当头抓下。
藏老人名中有“老人”二字,可见其年岁之长,放眼整个江湖,少有能与其媲美之人,所学庞杂,对付寻常先天境,仅仅是一招就够了。
可是李玄都不一样。
虽然他自认为胜算不大,但不代表藏老人就可以随随便便将他拿下。
如果说藏老人是一头猛虎,那么寻常先天境就是一只山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可李玄都却是一匹野狼,固然不是猛虎的对手,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还手之力,双方之间的真实差距,远没有悬殊到了天壤之别的地步。
“鬼手”已至面门,李玄都终于出剑。
“人间世”瞬间出鞘,剑气如长虹白雪。
美人如玉剑如虹,这一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出一条长长的尾痕,久久不散。
断剑与“鬼手”相触,在藏老人的手掌上切割出一线血痕。
藏老人轻轻“咦”了一声,有些讶异,以他丰富至极的城府和阅历,以及一些只有各宗宗主才能知晓的秘闻,很容易就能推演出当初帝京之变的真相nèi mù。按照常理而言,在帝京之变中折断的“人间世”,就算能修复如初,剑气和锋芒也不该如此凶猛才是。
不过对于藏老人来说,这只是略有瑕疵,无伤大雅。
藏老人先是瞥了眼久久不散的剑气尾痕,又望向李玄都手中的断剑,淡笑道:“倒是我掉以轻心了,此剑之中的剑气有些古怪,似乎并非此剑先天所生,而是后天孕育,不过你身为此剑的主人,也不能自如驾驭其中的剑气,真是应了剑有双刃的说法,伤人亦是伤己。”
李玄都没有想到藏老人的眼力竟是如此之好,一眼便看出了根结所在。
这把“人间世”,当时在“天乐桃源”,李玄都曾经用出过一次,结果就是有“漏尽通”为支撑的体魄也难以承受,先是一窍流血,发展到后来变为七窍流血,最后还是将从陈孤鸿那里得来的灵丹妙药全部吃光,这个才勉强止住伤势,先前李玄都以为是因为“人间世”的缘故,后来经悟真一语点破,才恍然明白这便是“逆天劫”所带来的巨大隐患。
藏老人伸出手,道:“来来来,本座站在此地不动,由着你出剑,看看你现在能否有李道虚的一成本事?”
李玄都也不说话,五指紧紧握住手中“人间世”,剑身上顿时浮现一副云卷云舒的奇异景象,木质剑身却愈发含而不露,不见丝毫锋芒。
藏老人直到这一刻,才将李玄都视为一个对手,而不是随手就可以打发的阿猫阿狗。
不过对手和对手之间,也有区别,有的对手诸如张静修,那自是高山仰止,有的对手诸如慈航宗的宗主,那便是旗鼓相当,还有的对手,也就比阿猫阿狗强上一点而已,不能随手打发掉,但是稍微用心,还是能轻松解决。
藏老人道:“无道宗的澹台云一直苦于没有趁手的仙物,你出完一剑之后,本座就将你拿下,然后将此剑送于澹台云,固然比不得真正的仙物,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李玄都不理会藏老人的言语乱心,脚下踏罡步斗,乍一看好似一瘸一拐,实则每一步的幅度都有大小差异,顺自然而行,此乃禹步,传说上古禹皇治水时历尽千辛万苦,摩顶放踵,成了个瘸子,故名禹步,其中蕴含了道家的大意味。
以藏老人的眼界,瞧李玄都的禹步,竟是没有半分可以指摘之处,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谁要是能有这样的徒儿,必然是一件幸事。不过对于藏老人来说,却未必如此,藏老人不介意在自己证道之后让一位徒弟接掌皂阁宗,可如果在藏老人还在世时,有徒弟胆敢威胁到他,他必然亲自出手将其扼杀。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藏老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由着李玄都用出一剑,有些失策了。
只见七步之后,暗合七星之势,李玄都的一身剑意已经攀升至巅峰,剑意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地步,如一缕一缕清风在身周环绕,杀意凛然,李玄都十岁入江湖,二十一岁退出江湖,杀人无算,然后他用了四年的时间将自己的一身杀意悉数收敛,现在面对生死大敌,这些杀意又被自行激起,作生死之搏。
李玄都单手持剑,人随剑走,一闪而逝。
藏老人的失策在于,不是担心自己会被这一剑伤到,而是担心那名被他辛苦孕育的女子被这一剑伤到,那么便是前功尽弃,他不得不伸手抓起女子,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挡住剑气。
只见剑气如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