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站在城头上,看着萧时雨落在颜飞卿所在二层楼顶,轻吐一口气,靠着城垛,向后坐倒在地。他们本不想牵扯到玄女宗,可在当下看来,却是不牵扯也不行了。
宫官如一只翩翩蝴蝶飞上城头,手中拿着两样兵刃,分别是李玄都的“白骨流光”和冷夫人的鞭子。
直到此时,李玄都才真正看清了这条长鞭的真容,整条长鞭就如同一条黑色的长蛇,绘着如蛇纹一般的花纹,鞭首直接雕刻成蛇首的模样。
李玄都打趣道:“这条长鞭有点意思,是心如蛇蝎的意思吗?”
宫官轻哼了一声,松开手掌,就见这条长鞭直接化作一条黑蛇,攀上李玄都的身体,蛇头与李玄都双眼对视,“嘶嘶”吐着蛇信。
李玄都几乎可以嗅到从蛇口中吐出的甜腻味道,就像女子涂抹了太多的脂粉,让人头脑发昏。
李玄都伸手捏住黑蛇的七寸,运转气机,然后这条黑蛇又重新变回了长鞭的样子。
宫官又将“白骨流光”丢给李玄都,问道:“你的‘人间世’被我师父带走了,怎么办?”
李玄都接住“白骨流光”,并未把话说明,只是说道:“她夺不走的。”
自从李玄都在剑秀山的洗剑池中炼化了半截“人间世”断剑之后,便与“人间世”有了一种冥冥之中的玄妙联系,犹如血肉相连,冷夫人带走了“人间世”,不但不能炼化,反而让李玄都可以借助“人间世”得以感知冷夫人的大概位置。
宫官是何等聪明之人,只听李玄都这句含糊其辞的话语,立时明白过来,问道:“紫府是故意让家师带走‘人间世’的?”
李玄都说道:“事到如今,想要悄无声息地前往白帝城已经不现实,与其被人追杀,处处被动,倒不如反客为主,把敌人引出来,然后光明正大地拼杀一场。”
宫官有些不确定道:“就凭我们这些人?”
“当然不是。”李玄都摇头道:“这场博弈,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弈棋之人是大天师和地师,我们被人合围,大天师当然不能坐视我们被人吃掉,所以我料定大天师会增派援兵,只是不知是哪位高手前来,会不会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东玄道人?”
宫官摇头道:“大天师不会明着出手,就算是派人前来,也不会派正一宗的高手。”
李玄都赞同道:“是这个道理,不过大天师会派谁来呢?上次大天师派人给我们解围,是请我的二师兄张海石出手,为此付出了一枚朱果的代价,被我二师兄拿去交换‘五毒真丹’所用的材料了。”
宫官道:“大天师的心思难测,又岂是我们能猜中的。”
“我猜一定会是个出人意料的人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李玄都说道:“不过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既然遇到了萧时雨,接下来少不得要寒暄应酬,你要一起过去吗?”
宫官摇头道:“以我的身份,还是不去为好。”
李玄都早知宫官会如此回答,也不强求:“我早就听闻这位萧宗主性情刻板,不懂变通,离得远一些也好。”
宫官说罢便要转身跃下城头,不过又被李玄都喊住,然后李玄都将那条长鞭丢给宫官:“既然是令师的东西,那便由你拿着吧,至于‘人间世’,我会拿回来的。”
宫官接过长鞭,对李玄都报以一笑,然后纵身跃下城 .
李玄都收起“白骨流光”,调匀气机,朝颜飞卿那边掠去。
当李玄都过来时,颜飞卿、苏云媗已经与萧时雨互相见礼,他们同为正道六宗,自然熟识,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李玄都身为四宗之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萧时雨。
李玄都落稳身形之后,拱手道:“见过萧宗主。”
萧时雨瞥了眼李玄都,语气冷淡:“原来是清微宗的四先生。”
李玄都不卑不亢道:“自从被恩师逐出师门之后,我已经不是什么四先生了,萧宗主称我李玄都即可。”
“不敢,我还是称你紫府剑仙好了。”萧时雨的语气冷淡依旧:“我家清宁可是拜紫府剑仙所赐,才会盲了双目。如今清宁还是个瞎子,可紫府剑仙已经恢复境界,真是可喜可贺。”
听到这话,颜飞卿和苏云媗都有些尴尬,因为萧时雨的话语含枪带棒,难怪江湖中都说这位玄女宗宗主性情孤僻古怪,便是大天师张静修也不想招惹她。
李玄都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此时听得此言,也不再以前辈之礼待之,淡然道:“现在道喜太早,重回太玄不晚。”
这便是李玄都的言语刻薄之处了,讥讽萧时雨一辈子都没能登上太玄榜,而他在弱冠之龄便登上了太玄榜,甚至还大有机会二次登上太玄榜。
萧时雨目光中寒芒一闪:“好,好,好,久闻东海怪人之名,看来李道虚这个老怪人教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是些小怪人。”
萧时雨之所以如此敌视清微宗,绝非四六之争那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家弟子被李玄都刺瞎了双眼,而是因为一桩陈年旧事。
虽然冷夫人和萧时雨等人如今都已经步入暮年,但在当年也是像玉清宁、秦素这样的年轻美人,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地位相差无几的女子就那么寥寥几人,自然会抱团成闺中密友,萧时雨与李卿云便是相较多年的闺中好友。两人不同的是,萧时雨终生未嫁,而李卿云则嫁了一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丈夫。
正所谓“若烟非烟,若云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