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堂中几人,虽然还不是各自宗门的总掌大权之人,但都是被各自长辈给予厚望,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这些江湖争斗再是熟悉不过,都是聪明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玄都既是问己也是问堂上众人:“上官莞能否开出一个足以让唐周动心的价码?”
宫官犹豫了一下,说道:“阴阳宗传承千年,底蕴深厚,宗内未必没有能帮唐周破开境界瓶颈的珍惜宝物,关键在于地师是否愿意承受这个代价。”
李玄都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接着说道:“假设上官莞手中的确有这样一件宝物,并且以此为筹码说动唐周倒向阴阳宗,此时我们贸然进入白帝城中,岂不是羊入虎口?到那时候,我们该如何应对?”
堂中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谁也不敢贸然开口,此事已经不仅仅关乎到此番谋划的成与不成,而且还关乎到了各自的身家性命,由不得不慎重。
在江湖中,越是复杂的阴谋,就越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失败,因为容错太少,对执行谋划之人的要求太过,就像一座精密的机关,只要有一个部位出现问题,就可能导致整个机关崩坏。所以越是到生死关头,越没有人用太过复杂的谋划,更喜欢以阳谋为主,以阴谋为辅,就如上官莞的计策,就算李玄都推测出了她的意图所在,仍是没有太好的破解办法。
过了许久,颜飞卿缓缓道:“为今之计,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就此退却,另一条路是行险一搏。”
李玄都叹了口气:“第一条路,好说,我们各回各家,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想来大家一路艰险走到了这里,若要就这么放弃,定是不甘心的。那么便是第二条路……”
秦素望了李玄都一眼,不掩忧虑,却也不出声反对。
李玄都加重了语气:“第二条路,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赌’字,这个‘赌’字不好听,可又找不出一个更恰切的字来代替它,就是这么一回事,‘啪’的一声,将身家性命都押上去。赌赢了,唐周倒向我们,局势一片大好,可一旦输了,不仅仅是局势变得复杂,就连我们这些人也有性命之忧。”
苏云媗很少说话,一开口便直指要害:“值得吗?”
值得吗?
行险一搏不是不行,关键在于值不值,他们承受的风险与结果相比,值得吗?
李玄都没有说话,苏云媗把目光转向了颜飞卿。
此时六人其实可以分为三派人,李玄都和秦素是一派,再加上一个好似局外人的石无月,宫官和宋辅臣是一派,颜飞卿和苏云媗是一派。有些事情,李玄都可以做主,有些事情,他便不能做主。
颜飞卿沉思了许久,缓缓说道:“若是唐周倒向地师,地师在西京占据上风,最终夺得整个西北五宗乃至大周的大权,其后果非是我们能够承担,既然师尊将此事托付于我,那么我的意思是,值得。”
听到颜飞卿如此说,苏云媗不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由颜飞卿来做主此事。
李玄都从椅上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赌上一回,看看这白帝城,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