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只有鲜血,和一具具惊恐瞪着眼睛却早已没了声息的尸体。
沈卿从梦里惊醒,耳旁已是震天喜乐,此刻她的身上不再是站满鲜血的衣裳,浓厚的脂粉也遮住了她苍白的脸,大红的喜袍更是遮住了她满身狰狞疮疤,唯剩一双眼睛,眸光清冽。
花轿停下,喜乐停下,一炷香时间已经过去,仍不见传说中的淮南王来踢轿门,一时间,公主花嫁,成了个大笑话,沈卿坐在轿中,能清晰听得到周围人的嘲讽和数落。
“听闻这公主可是大燕第一美人呢。”
“第一美人又如何?还不是成为咱们大魏国淮南王的胯下玩物,不过三日必死无疑……”
无人迎接,她便自己下来。至于这‘必死无疑’,沈卿明眸微抬,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活下去的!
新娘自己下花轿,周围一片哗然,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沈卿端端站着,似乎没听到周围的声音。
但这府里的人似乎更加讨厌她这个‘公主’,她才走三步,府内便蹦出来个人,一边拿手强硬的扯过她的胳膊,一边尖着嗓子大喊:”怎么这么不知规矩?难怪战场上也连连败退,皇室公主尚且如此无知,底下愚民们可想而知是什么脑子。”
婆子粗暴的动作撕扯开她满身的伤口,疼得她微微蹙起眉头来。
婆子忽略飘散在鼻尖淡淡的血腥味,继续讽刺:“不过你再无知,到底是来和亲的。王爷尚在战场未归呢,公主殿下,就让奴婢扶您进去吧……”说罢,又悄悄将脚伸到了沈卿脚前,非要让她在众人面前跌个跟头。
众人也都乐得看笑话,可沈卿的笑话没看着,便听那婆子一声惨叫,再看,这新娘子竟一把抓住婆子的手,轻巧的踢在她的膝盖上,手肘顺势往她下巴上一顶,婆子便倒在了地上,开始抱着被她踩断了的脚鬼哭狼嚎起来。
沈卿没了内力,招式还在,巧劲儿还在,狠劲自然也还在,只是这一下,疼得她自己也倒抽凉气。
沈卿以为麻烦了了,但还没走进门,便闻一少女娇俏之声:“不就是个俘虏,低贱的玩物罢了,还没进门就敢如此猖狂,往后是不是要造反呐!我看呐,你们还是趁早回你们的大燕去得了,我们肃穆公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沈卿一把扯下面上的红绸,听到周围倒吸凉气的声音,平静的看着面前不过十四却柳眉倒竖杏眼怒睁的女子,淡淡道:“淮南王虽是你肃穆公府嫡长孙,但早已得皇上荫庇,赐封为王,虽尚住在肃穆公府,但两国和亲,又岂是你能决定的?”
“你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元凝儿见丢了面子,气急,抬手便挥起鞭子猛地朝她打来。
沈卿本想夺,但方才被她踩断脚的婆子却一把抱住她的腿,让那鞭子啪的一声打在她脸上,从脖子到脸,撕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元凝儿打完倒是奇怪了一下,这陪嫁来的婆子们,竟没一个上来说话的,但她没多想,只以为战败的大燕现在不敢得罪肃穆公府这等京城贵胄。她得意的抬起下巴,旁的婆子这才小声道:“小姐,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别真把她闹走了,咱们来日方长。”
元凝儿闻言,扔下鞭子,双手叉腰冷嗤道:“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不过我们肃穆公府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家,只要你道歉,这件事就算了了!”
沈卿站在原地,感受着脸上血慢慢滴落,回头睨了眼陪嫁来的嬷嬷略带警告的眼神,再看看气焰嚣张的元凝儿,垂下眼帘掩饰住微寒的眼神:“今日我若是回大燕了,肃穆公府担得起破坏两国邦交的责吗?还是说,你能担得起?”
沈卿话落,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羞辱战败国送来的和亲玩物是小,可破坏两国邦交却是大事!
不过元凝儿却是个混不吝的,她只觉得自己被威胁了,丢了面子,小脸爬满怨毒,指着沈卿尖声道:“给我把她赶走!”
两旁的婆子不敢动,元凝儿便怒气冲冲亲自扑上来,那抱着沈卿腿的婆子一瞧,顺势就把她狠狠的推得撞到一旁的石狮子上。
沈卿只觉得浑身的伤都被撕裂,疼得她甚至不敢呼吸。
难道又要死一次吗?
沈卿绝望的看了眼陪嫁来的婆子冷漠的眼神,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得一妇人严厉的斥责之声。
“全部给我去跪祠堂!”
“那新娘子……”
“不识大体,不知规矩,丢去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