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雍在下半夜醒来过一次,他诈尸般腾地一下子坐直:“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祭祀呢?结束没有?”郗道茂因滑落的被子而惊醒,拍着丈夫的背安抚他再躺下去:“已经结束了,继兴做得很好。”她给他掖好被子:“你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今后万万不可像近日这般无度饮酒。”张大雍草草地嗯了一声,便在郗道茂的安抚下再次沉沉睡去。
张继兴劲头倒是很足,天光初露,他便坐起了身,然后唤侍女进来伺候,他漱完口洗完脸,便有三个侍女捧着一件宝蓝色绣银线纹路的外袍上前,他像个衣架子般自觉地张开双臂,两个侍女为他套上袖子,便由姿色最秀丽的那个为他整理。她满面含羞,眼角眉梢带着春意,明明是系上袍子,却动作暧昧地和投怀送抱一样,却没发现张继兴的脸色已经沉郁地能滴出水来。待她做完必要的一切,张继兴便挥手让她们都出去,自己动手整理了外袍。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给父母问安,张继兴走到张大雍夫妇在的院落,被告知公爷夫妇还未收拾完毕,便留在厢房里喝茶,少顷润玉便提着裙子迈过门槛而来。张继兴最先看到的是火红的狐狸皮毛裙面下露出的一双精致棉鞋,随后目光上移,看见鹅黄色的交领丝棉上装和一条雪白披肩。润玉妆容素雅,头上也没有特别复杂的首饰,见到他便规规矩矩地道了一个万福:“长兄新年好,祝你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张继兴弯腰扶起她:“你我何须如此生分?”随后便说了许多夸赞她容貌和装束的话。润玉解释道:“这裙子是几条狐狸皮毛拼起来的,并不是一整块儿,我下面还穿了丝棉衬裙,领口和袖口都装了可拆卸的皮毛,里面的丝棉也是可以拆的,这样便是开春了也能穿,最值钱的便是这条披肩了,是娘给我的。”张继兴摸了两把披肩:“你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这些衣物都是你自己设计的?”润玉红着脸嗯了一声。他又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妹妹当真当得起心灵手巧二字。”
只不过虚与委蛇了几个回合,张继兴就有些绷不住了。润玉看见他外袍的系带,咳嗽了一声:“继兴哥哥,你的袍子系得不行,我替你整理一下吧。”张继兴低头一看,兴许是那侍女只顾着卖弄风情,并不怎么关心手上的活计,是以袍子系得是松松垮垮,并不规整。他娴熟地抬起双臂,润玉自他的肋下解开系带,把袍子敞开,重新系了起来:“紧不紧?这样舒服不舒服。”她手艺灵巧又颇为体贴,张继兴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很快便把这件宝蓝色银绣外袍很贴身地穿好。张继兴的手提前落下,把她抱在怀里:“珠珠,我祝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越来越聪明越变越漂亮,可好?”
润玉脸色发红,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恼怒,还不等她有所回应,门外面就有人通报:“世子,润玉小姐,公爷和夫人已经收拾妥当了。”张继兴悻悻地放手,还不忘也给她整理了衣裙,便携手向正房去了。他走在前头,下拜磕头,对张大雍夫妇说了许多漂亮的吉利话,也得到了他们的祝福,张大雍自袖子中摸出一枚麟趾金给他当压岁钱,润玉在拜完年之后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好了,既然年已经拜完了,我们就一起去正堂用早膳吧。”张大雍拉着郗道茂站起身,“过会儿该有人上门拜年了。”早膳特意准备了牛肉和长生面,这牛肉可是稀罕物,牛要用来种地,还被用作拉车,也就在过节前能宰杀些老牛残牛用作肉食。
用完早膳之后,正堂的案几上就摆起了瓜果点心,一家人在堂上坐定,开始等待亲朋上门拜年。来得最早的自然是孤家寡人们,向雨田在公府大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内就大步踏进来:“大雍,郗女君,新年好啊。”他穿了一身颇为喜庆的朱色袍子,拱手作揖和张大雍夫妇道贺。张继兴和润玉自然是要下拜,尤其是张继兴作为徒儿,更是行了大礼。向雨田出手颇为大方,给了他们一些西域流通的精美金币作为压岁钱。张继兴眨眨眼:“师父,我三姨没有同你一起过来吗?”向雨田挥挥衣袖:“她回乡下和孩子过年去了。”这次张大雍抢在向雨田有所暗示之前开口:“你今天中午便留在我府上用膳吧。”过不了多时,张达等一干安定张氏的宗亲也尽皆过来拜会,张继兴和润玉挨个儿给长辈们行礼,收了不少压岁钱和礼物。
这大年初一来的都是关系极近的亲戚朋友,如张大雍这边的族人,师兄向雨田,若义弟王镇恶人在建康也是会来拜年的,只是他如今和一家子人搬到了京口,郗道茂的亲人们也都在别处,大抵要初四初五才能过来拜会。张大雍琢磨着不会有人再有人前来拜年了,就从姬管事手中接过早已备下的礼物,交给张继兴:“继兴我儿,陪你润玉妹妹去她父亲处拜个年吧。”润玉顿觉感动无比:“多谢伯父!”张大雍笑道:“傻孩子,他可是你父亲,今年留你在这里过年已经有点过意不去,以后说好了,在你出嫁前就轮流在两家过年呗。”张继兴只觉得出嫁二字刺耳,岔开话题道:“爹,若是我王叔父要我们留下吃午膳怎么办。”张大雍抚抚胡须:“若是他坚持,你们就留下吃个午膳吧,但晚膳一定要回来吃!”
姬管事套好了牛车,张继兴一手拿着礼物,一手牵着润玉上了车。张继兴从怀里摸出一早上收到的东西,放下来整理起来:“你今早也收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