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儿宣完旨,看了看身前跪着的一溜大人,最后还是把圣旨交给了霍臻,又道,“丁大人,此案物证咱家也带来了,您看是不是叫人抬进去?”
丁尚书还有些没回过神,他刚判完的案子,怎么突然皇上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给改判了?
还办的这么草率,审都不审,直接下旨,皇上干预三法司断案,这可是……要被御史台弹劾的啊!
不对,不是改判,丁仪忽然反应过来,时间对不上,就算有人进宫报信也没这么快的,皇上这是早就定好了,要这么判……
那沈侍卫在堂上搞的那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丁大人,您倒是把物证弄走啊?”李四儿有些不耐烦,他还要回宫复命,哪有空在这陪着傻站着。
丁仪忙叫人来把那匹死马抬进了衙门里,抬进去了才想起来,案子都判完了,这证物还留着干嘛,没用了压根,于是捏着鼻子又叫人抬了出去。
反正是糊涂案子糊涂判,他也不想了,起码现在这结果比他刚才判的要强,这回赵敬也不能再找自己麻烦了。
就这么着吧!
想是这么想,可不知为什么,丁大人心里总觉得闷得慌,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极为难受。
见宣旨内监禁军各衙诸人都散了,丁仪怏怏看了眼手拿圣旨站着的霍臻,重重叹了口气,回身迈进了兵部衙门。
窝囊啊!
当朝天子,堂堂帝王,使出种种无赖手段,竟然不能从大臣手里保全一个人。
案情如何暂且不说,谁是谁非也暂且不说,就说皇帝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他要保霍臻,他想保霍臻,可最后事到临头竟然打了自己的脸,这说明什么?
皇上是被『逼』的!
丁尚书坐在自己房里,终于明白心中郁气所为何来。
君辱臣死,他毕竟是皇帝的臣子,不是赵敬门下走狗,主上受此奇耻大辱,丁尚书此刻感同身受。
可他又能如何,连皇上都低了头,丁大人闭目喃喃道,“皇上,快点长大吧……”
……
太极宫,宝华殿,赵敬已经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王保悄悄束手站在一旁,殿内静无声息,仿佛刚才那场君臣之间的大吵从未发生过。
荣瑾攥紧的双手到现在还在轻轻发颤,他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王保低着头屏息凝气,赵相那么不给皇上面子,他以为皇上此刻定然大怒。
却不知荣瑾此刻心中兴奋更多于愤怒。
成了!六部中最为紧要的吏部总算有了突破,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给事中,可他终于在赵敬的地盘里打进了一颗钉子。
还顺带将国子学博士霍元璋塞进了今年春闱主考官,赵敬以为他意在新课士子,咬着这个主考的位置死活不放,『逼』着他重判霍臻,甚至直接下旨干预三法司断案。
他这是想把朕这个昏君的名头坐实了,荣瑾心中冷笑,干预三法司断案固然是昏君所为,可朕为什么要违逆心意下那么道莫名其妙的圣旨,难道他以为百官都是瞎的,看不出这里面的名堂?
荣瑾和赵敬都不知道今天亲卫营跟韩睿等人决斗的事,更不知道作为重要人证的亲卫营诸人会当堂撒谎,隐瞒案情。
在他们心里霍臻在亲卫营私斗动用军械的罪名是很难洗脱的,荣瑾的本意固然是用爵位换霍臻平安无恙,赵敬想的也是霍臻犯了死罪铁证如山,他『逼』皇帝下那道圣旨,是想叫人看看皇帝是怎么干预三法司断案,硬是赦免霍臻的死罪改为夺爵贬谪。
就连那匹马都是故意送去打皇帝脸的。
看,证据面前皇帝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徇私!
真是好大一个昏君!
所以他们都不会想到那道突兀的圣旨传下来时,各衙诸人的真正反应。
——皇上已经被赵相『逼』到这个地步了!
——赵相跋扈简直匪夷所思,如此明目张胆,他到底想干什么?
——君辱臣死,皇上,臣不能为君分忧,臣无能啊!
——赵敬狗贼,竟敢如此欺君,看老夫吐你一脸!
某不知名衙门内,一位老大人奋起对着张赵相的画像吐了一口口水。
……
“阿臻……”韩睿跟荣昭等人担忧地看着霍臻,他从接了圣旨在这站半天了,身后兵部衙门里进进出出的官员路过都不敢往这边看一眼,全都贴着边灰溜溜的。
今天兵部衙门的脸,可是被打的啪啪的。
“你……没事吧?”韩睿拿手在霍臻脸前晃了晃,他心里也很生气,但更多的是震惊,他想不通皇上为什么会下这样一道圣旨,他疯了吗?居然夺了霍臻的爵位,那可是霍臻啊!
他俩一向那么要好,到底出了什么事?
夺爵不说,还被贬到南州那鸟不拉屎全是野人的地方,墨玉?那是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过。
去那种地方做县丞,皇上这是打算叫霍臻老死在那?
皇上也够绝情的,县丞,大秦官场还有比这更小的官吗?七品县令都只是芝麻官,县丞比县令还小,算是个什么官?
每天抓捕缉盗,维护治安,比五城兵马司还不如……
韩睿越想越生气,恨恨地一跺脚,“走,我们进宫找他理论去!”
说着来拉霍臻,霍臻站着纹丝不动,她心里难受,不光为自己,也为荣瑾,但她不能说。
说出来有什么用呢,说了韩睿跟荣昭也帮不上忙,乌基朗达等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身份摆在这,别的事怎么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