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康坊他认识了两个嫖友,一个城南的员外姓李,一个西市的掌柜姓王,从这两人嘴里他知道了一件事,其实这件事并不隐秘,起码梁讼师就从很多人嘴里听到过各种不同的版本,多离奇的都有。
但这两人说的跟别人不一样,他们是那天晚上皇上大搜平康坊的当事人,李员外还亲耳听到皇城司内卫提到过一个霍字。
虽然没什么耸人听闻的内容,但从他们俩的只字片语中,梁易简十分敏锐地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路。
他决定投靠这位暂时失势的小侯爷。
在平康坊混了七八天,梁易简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楚,那小侯爷之所以夺爵被贬,不过是皇上跟赵相角力的牺牲品。
虽然现在看着落魄,可人家必定有后福。
夜启宫门大搜五城,是何等的圣眷荣宠,别说只是发配到南疆,就是发配到爪哇国,只要皇上一旦能将朝政大权夺回来,起复回京还不是眨眼的事。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推测,要真是人人都看好皇上,赵相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势力了,说不定皇上十年八年都斗不过赵相,那位小侯爷在南疆就一直呆下去了呢,这都是说不准的。
可梁易简决定赌一回,富贵险中求,他都这把年纪了,再不搏一把,就该回逐州养老了,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当个田舍翁。
梁讼师要是那种小富即安乐意在家带孙子的,也就不会大老远的从逐州来京城了。
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梁易简一鼓作气找到了霍安。
然后霍安便倒霉了,梁讼师紧紧抓住了这个一面之缘的霍府管家,死缠烂打什么脸都不要了,终于拿下了这位老兄弟。
如今,他终于再次站在了这位小侯爷面前,跟上次比起来,梁讼师心情大为不同,于是霍臻在他眼里也变了个模样,上回他憋着劲想要扳倒人家,自然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也就是个纨绔,高傲无礼,目中无人。
现在霍臻是他拼了老命打算搏一把的明主,纨绔也变成了富贵,高傲也变成了威仪,连本来有些过于俊美的长相,都被这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冲淡了,叫人不敢『逼』视。
“回公子的话,”梁易简收敛心神恭敬地答道,“小人若是说仰慕公子风仪所以前来投靠,想来公子也是不会信的,所以小人也不转弯抹角,我就是奔着做官来的。”
“公子说现在只是个县丞,但在小人看来,县丞只是一时,公子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小人现在来投只是投机取巧,公子南下需要人手,墨玉是先帝二十五年才回归的朝廷,刚设了流官不到三年,想来穷乡僻壤民风彪悍,小人做讼师多年,正长于与人打交道,公子手下未必就少一个这样的人,可多我一个也不多不是?”
“也许公子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小人,公子不要嫌弃小人直白,虽然小人是个讼师,可也是十年寒窗读出来的,当年考中秀才时,也曾想着报效朝廷建一番功业,做讼师实在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小人老了,要是只图安逸,这些年挣下的钱财也够回家养老,可小人不甘心,做了一辈子讼棍,小人也想在这把老骨头动不了之前,做一些年轻时候想做的事。”
说到这里,梁易简也有些动了情,一直弯着的腰不知不觉挺了起来,期盼地看着霍臻。
这几句话虽然说的糙,又过于直白,简直就是急不可耐的德行,霍安站在一边都替他脸红,但霍臻听了反倒有点欣赏这个人。
他知道自己不待见他,所以开门见山先把目的说了,他来投奔就是为了做官,这种想法不难理解,读书人十年寒窗哪个不是为了金榜题名日后飞黄腾达,但究竟怎样才算飞黄腾达,不外是做官,活着时威风八面,死后得个好谥号,供在祠堂里光宗耀祖。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生追求,只不过这位梁先生开始追求人生意义的年纪实在大了点,霍臻眉梢轻轻挑了挑,“你对墨玉很熟?”
梁易简拱了拱手,“回禀公子,小人的家乡安平在逐州最南边,过去一条江对面就是南州,离墨玉只有两百里。”
倒是个用得着的,霍臻想了想道,“你来京城是要谋个前程,结果反而要跟着我去比安平更偏僻的墨玉,不后悔吗?”她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何况先生年纪也大了,能替我卖命几年呢。”
梁易简一听霍臻这么说,激动的手都抖了,这是有戏啊!别看这小侯爷话说的不好听,但这就跟买东西杀价一个样,他要是不想买,干嘛费这个口舌,梁讼师立刻把胸膛一挺,腰杆子抻的直直的,道,“公子不必担心,小人正当盛年,风华正茂得很,只要公子肯用,二十年三十年不在话下!”
扑哧……霍安站在边上憋不住笑了,这老东西要是风华正茂,那自己不得是个小伙子啊,真够不要脸!
霍臻也愣了下,很快掩着嘴轻轻咳嗽了声,道,“那就好,这样吧,你先把你知道的墨玉所有情况写下来,我先看看,别的事等我看完再说。”
“霍安,带梁先生去书房。”
霍臻说完站了起来,荣瑾今天约她去西郊大营试手雷,现在也差不多该走了。
霍臻带着穆棱一出门,梁易简就蹦起来抱着霍安叭地亲了口,眉开眼笑地道,“我的老哥哥,今天可多亏了你哟!”
把霍安恶心的够呛,架着他就去了后面书房。
霍臻换好衣裳正打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