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着一把寸长的美髯，气势很是威严，进来了清居院厅中也目不斜视，年纪和荣嬷嬷差不多的样子。
花媱见他对自己有礼模样，忙道：“管家不必多礼。”
管家点头回礼，便对荣嬷嬷道：“你要的人都在这里。”
他向一旁站了站，以便花媱和荣嬷嬷看清楚他身后的人。
董伢子进了内院，也一直站在管家身边，抬头见面前两人，一老一少，老的身份她不难猜，但年轻的这个按她这行消息的灵便，又长得如此美艳清俗，只有花姨娘了。
她暗暗“乖乖”一声，自认自己见过各色美人，也没见过气质如此脱俗又令人不自觉亲近的窈窕之女，就是她身为女人想嫉妒都起不了嫉妒之心。
原本以为是传言夸大其词，如此看，大家说得反而不足道，这一身哪像是青楼那地方能养出来的。
花媱被面前的董伢子看得很不舒服，她那目光像打量商品一样。
荣嬷嬷逡巡一圈高矮不一的丫头、小子，余光瞥见董伢子的目光，皱着眉头，睇了一眼管家。
管家忙扯了一下董伢子，对方立即回了神，自责地拍了下自己脑袋，告罪道：“哎哟，夫人、嬷嬷勿怪，王府处处繁华，我这老伢子这双眼，看走了神，这就为您介绍。”
董伢子鬼机灵，说自己看了府景迷了眼，又把花媱的“姨娘”，奉承地称为“夫人”。
花媱听到董伢子竟称自己夫人，下意识看了一眼荣嬷嬷，但对方连个眼风都没给她，管家也听而不闻，暗自唾自己敏感。
董伢子耍了一番嘴皮子，不敢再懈怠，当即就要先介绍起原本给小王爷作通房的备选，这两个丫头是姿色颇好，是她新得的。
然看过这位花姨娘姿容，她再瞅瞅——自己身边穿着颜色比花姨娘那件蓝素色绸缎衫还鲜亮明艳的丫头被硬生生衬成了泥。
董伢子第一次怀疑自己眼光有问题，不行，不能介绍。
“嬷嬷，这几位是我从大户人家得来，对照顾小儿幼童的事很是有经验。”
董伢子从中间拉出三四个丫头，供荣嬷嬷掌眼。
荣嬷嬷皱眉：“就这几个？”显然她并不在意其来处是否真是“大户”。
董伢子讪笑：“这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荣嬷嬷上上下下打量几个穿着，又叫她们一起抬起头。
“可是犯了事被赶出来的？”荣嬷嬷结束对丫头打量，看向董伢子的目光充满锐利。
“没有、没有。”董伢子连连摆手，“我哪敢在王府不长眼，欺骗嬷嬷。”
“她们都是，因小主子到了年岁，不需要才到我手里的。”
“嗯。”荣嬷嬷似满意了，选了两个方才未因她突然发难怯生生又保持恭顺的丫头，问了名字年龄就表示要了。
接着就轮到花媱选了。
花媱看着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丫头，小的五六岁，大的三四十也有的，如今自己和她们一样也不过是个“奴籍”，可能比她们好点的，就是不用被当作货物一样挑来挑去。
而自己还成了挑奴的人。
“嬷嬷，你替我选吧。”花媱软声道，“我相信嬷嬷的眼光。”
荣嬷嬷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您先挑出来，老奴再看看，不合适再帮你看看可好？”
花媱对于自己旁若无人的娇态并不在意，只管家和董伢子惊异于如今比亲见与传言的差距。
她见荣嬷嬷鼓励的眼神，向前道：“都抬起起头来。”
丫头们悄悄侧头面面相觑，她们中或多或少都经过被挑的命运。
她们都低头表现任人打量，以此给人恭顺谦卑的好印象，谁知听这少女主人未近前好好“参观”，便直接令她们抬了头。
一个、两个，所有人都抬了头，怯懦的、高傲的、冷漠的、茫然的、沉静的，这世界真是什么样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