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有一大忌,是为兵不识将,将不知兵。兵不识将,则军法不通;将不知兵,则调度不灵。
在两军对垒之际,也有着类似的忌讳,是为局势不清、敌情不明。
曾经数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沈归,之所以能够精准预测战局的走势,也并不是靠着什么妖术秘法。他一贯的做法,就是通过大批量的情报汇总与分析,再加上一些对于敌军主将性格与习惯等方面的揣摩罢了。说穿了,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体力活”。
往小处说,掌握敌方主将的生活习惯与出行规律,便可以派出死士结交内应,在饮食水源之中下毒、或是伺机进行暗杀。
往打处说,可以掌握敌军战前的防御力量部署、并试探负责把守城门的将士、以及城中的富户豪绅,是否有策反或是离间的可能性存在。
用武断一些的说法来总结的话,凡两军交战之际,双方情报系统的优劣高低,可以直接决定胜负的最终归属。
可对于秦军来说,情报这个最重要的环节,眼下还是一片空白。
自从关北斗与黑狗两位谛听强援,匆匆赶回南康之后;整个秦军的情报系统,便已经进入了瘫痪状态。所以直到此时此刻,陈子陵还搞不清楚怀庆府的守将,到底是何方神圣;更不清楚对方的兵力部署、以及战术意图。
其实这个重大失误,也不能归咎在陈子陵的头上;因为有关于秦军情报系统的重大缺陷,本就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长安城的商业环境极其优越,货物的吞吐量,足可与南康的广陵、申城相媲美。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长安城的经济发达,所以三秦百姓的生活条件,也普遍更加优越一些。
吃的好,身体发育也就有了充的保障;再加上自然环境与遗传因素的双重影响,所以秦地男儿的体魄,普遍也高大健壮一些。
不过秦军的将士再骁勇善战,前身也只是北燕王朝的西南边军,归于二等军的序列当中。按照兵部制定的规程来说,他们可以拥有哨骑编制,却不能训练谍探。至于军中所需一应情报,都必须交由赤乌进行统一管理。
当然,这也是朝廷遏制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最常见的一种做法、更是为人君主者的基本常识。哪怕是最开明的皇帝,也不会赐予一名边关大将绝对的军事自由。
而对于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们来说,身边时刻坐着一群皇帝陛下的“明探”,的确有点束手束脚;可“小报告专业户”的赤乌,就算再恶心人,好歹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总比前朝大燕派去的监军太监,更加实际一些吧?
然而对于心怀不轨的封疆大吏来说,赤乌的探子们,就如同时刻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足矣令他们寝食难安。所以在很多年之前,陈子陵便与周长风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当时想要建立起一个只属于信安侯府的情报机构,并随便寻个由头,将赤乌彻底赶出三秦大地。而且这个借口、也无所谓是否完美无缺;因为只要有了这种举动,就必然会被天佑帝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被天佑帝怀恨在心,对于周长风来说,也根本就无所谓;莫非就因为十几个摆不上台面的赤乌探子,周元庆还能逼反了信安侯不成?
不得不说,那个时期的陈子陵,就把周元庆看的极准。周长风心中是否有反意,根本就是人所共知的“秘密”;而周元庆之所以一直按着没动,就是因为同宗一脉的血缘关系,再加上忌惮手足相残的坏名声罢了。所以如果周长风当年能够痛下决心的话,那么周元庆也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来。
然而,陈子陵看对了天佑帝,却看错了他的主子爷。
信安侯胸怀帝王之志不假,但为人的心胸与格局,都略有些狭窄;而且他也有周家人的通病,极易受名声所累。所以尽管他知道陈子陵的献策,是一个正确的前进方向;但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鼓起与天佑帝“打明牌”的决心与勇气。
所以秦军情报系统的这条瘸腿,就一直拖到了漠北发生内乱的时候,才得以解决。
谛听暗中派人与周长风结盟,并“无偿”提供了大批粮草军械,助其杀回燕京城、一举夺回“帝位”。而周长风有了这样一位强力后援、再加上自知余日无多、军械与粮草又已然装入了自己的口袋,这才“被迫”做出了摊牌的决定。
其实,单从这件小事来说,也能看出周长风多谋而寡决的重大缺陷;周长风并不是没有才能之人;只是他这样的性格,却根本就不是位居九五的那块料!
所以秦军原本的情报系统,一直都是按照北燕朝廷的规制,“外包”给了周长安麾下的赤乌;当周长风登高一呼之后,也是由谛听的黑狗出手,将长安城中的赤乌一举铲除,并取而代之。
说白一点,就只是换了个承包商而已。
尽管谛听办事能力,高出赤乌数倍不止;但他们的组织结构却一向极其隐秘,局外之人难以窥得全豹。如今那两名首脑,又赶回了南康“办事”;所以在如今的秦军之中,压根没人知道,该怎么与谛听的探子进行联络!
而秦军自有的哨骑水平,也只能远远望一眼敌军的城楼之上,有没有守军而已;至于乔装改扮混入城中、打探消息、策反内应之类的技术活,已然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外。
所以陈子陵本打算与敌将斗上一斗,可耳听对方开口叫阵,他却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