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大年三十,小圆在陈姨娘怀里扭了半日,还是不得不登上了去何府过年的轿子。
她在家磨蹭了许久,路上又特意嘱咐轿夫慢些走,于是等她到何府时,年夜饭都已摆上了桌。
她深吸了一口气,进门时就作好了挨骂的准备,不料姜夫人却是亲亲热热,半句重话也无。
何老大亲自捧了碗馎饦,让她坐到姜夫人身旁,笑道:“四妹来得正是时候,正有桩喜事要告诉你。”
姜夫人亦笑道:“正是,我这里有门好亲要说与你姨娘,若是她同意,年后就把酒办了,咱们也沾光乐和乐和。”
小圆心内一紧,要去拿汤匙的手慢了下来:“四娘先替姨娘谢过夫人了,只不知是哪户人家?”
姜夫人见她相问,脸上反露了尴尬:“是……是御史中丞家的老爷……”
“鼓楼的御史中丞家?”饶是小圆定力过人,也禁不住叫了起来。
姜夫人急急点了点头,道:“上次人家没看中你,皆是因你万事不会,你姨娘针线上是顶尖的,必能合了中丞老爷的意。”
姜夫人话毕,老大老二齐心协力把御史中丞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直道陈姨娘若嫁过去,后半生必能安享富贵,衣食求助的目光投向何耀弘,无奈何耀弘向来不把冠有“姨娘”称号的人放在眼里,只要小圆无事,他就眼观鼻鼻观心。
姜夫人三人讲得红光满面。竟将小圆撂在了一旁。仿佛陈姨娘明日就要一顶蓝布小轿抬进进中丞家侧门似地。
小圆看着姜夫人兴高采烈地模样。不禁想起一年前。她也是这般喜笑颜开地告诉陈姨娘。自己与四娘寻了门好亲——
“姨娘。御史中丞家来相看媳妇地人都进了四娘地院子了。”阿苏从小圆院门口打探消息回来。对陈姨娘说。
陈姨娘忙赶过去站在院门处远远看了一眼。问门口地丫环:“怎么来地是两个年轻媳妇?”
那丫环左右看看。凑到陈姨娘耳边小声讲了几句。陈姨娘立时大惊:“什么?御史中丞家地姨娘?”
里头地婆子听到陈姨娘地声音。忙奔出来把她拖到院子外。说:“陈姨娘。人家到底是来看你生地女儿地。你大呼小叫像个什么样?”
陈姨娘一向安静守礼,刚才实是过于心急,声调才高了些,婆子一提醒,她的脸就微微红了起来,但还是坚持问道:“钱妈,那两个女客是御史中丞家的什么人?”
钱妈左顾右盼,恩恩啊啊了两句就要回院,陈姨娘猛地一把拽住她,她以为陈姨娘要耍泼,就要回头喊人,没想到陈姨娘却自袖子里悄悄塞给她一把钱,说:“钱妈,你老是向来是最怜惜人的。”
钱妈把另一只手笼进袖子数了数,笑道:“四娘是你生的,你急也是该的,其实这事前头的人都晓得了,也不怕告诉你,那是御史中丞家的两个姨娘。”
陈姨娘又问:“那御史中丞家的三公子还未娶妻就先纳了妾了?”
“嗐,他家的三公子听说才十五岁呢,有没有近身服侍的婢女都不一定,哪里来的妾?”
陈姨娘被近午的日头晃得睁不开眼,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钱妈忙伸手扶住她,劝道:“陈姨娘,你也别泄气,四娘虽说是过去做偏房,可御史中丞家大业大,必亏不了她。”
“偏房?难道四娘不是去给中丞家三少爷做正房?那两个女人到底是谁的妾?”陈姨娘的声音尖厉起来。
钱妈扶着她的手竟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畏畏缩缩地回答:“是,是他们家老爷的两个妾。”
陈姨娘两眼:“今日我们家四娘身子不爽利,两位姨娘不如改日再来吧。”
那两个妾,一个面露笑意,一个却皱起了眉头。
小圆见陈姨娘神色不对,忙配合着伏在桌上咳个不停,御史中丞家的两个妾无法,只得辞了出去。
不等姜夫人屋子里的婆子开口,陈姨娘就每人塞了几十个钱,福了福身子,说:“实是四娘身子不爽快,等过两日不咳了,还要劳烦几位请方才的两位姨娘来。”
那几个婆子听得她如此说,又看在钱的份上,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临走时犹道:“我们倒是无妨,仔细夫人那里。”
婆子们走后,陈姨娘把方才在钱妈处打探到的消息对小圆讲了一遍,嘱咐她道:“过两日她们再来时,无论问你会什么技艺,你全要回答‘不会’,还要找机会在她们面前露一露你的脚。”
小圆虽不明所以,还是一一应了,又听陈姨娘的劝,每日里只吃一顿,且只吃素菜,等到御史中丞家的那两个姨娘又来的时候,她已是饿得双眼无神,脚步虚浮。
这两个姨娘,穿着差不多的水色衣裙,不过一个瘦削,另一个却珠圆玉润。那瘦些的一见小圆就惊叫道:“这才几日功夫,脸就黄成了这样,莫不是有病?”
胖些的姨娘却说:“李姨娘,上次咱们来的时候她不就已经病了吗,这大病初愈,脸色自然难看些。”
李姨娘斜了她一眼,说:“王姨娘,这位妹妹是大家闺秀,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不要让人比下去了才好。”
王姨娘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拉过小圆的手,说:“何妹妹,休听她瞎说,能得个有才气的妹妹相伴,是我的福气。”
李姨娘哼了一声,“那就别啰嗦了,开始罢。”
小圆茫然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王姨娘,问:“开始什么?”
“琴棋书画呀,一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