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承远醒了。
说明梦境已经结束了。
他经历过梦里的诸多美好,突然从多情天子的身份里脱离,内心的幻灭感可想而知。
“好像有点惨哦。”小女孩说。
但她眼珠里呈现出的,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去看看吧。”
兰疏影火速穿好外衣,赶到他的住处。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鬼哭狼嚎。
下人们见她来,找到了主心骨,负责照顾李承远的人赶紧来汇报情况。
几句话的工夫里,院子里砸出一方砚台,险些打到人。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是谁啊,李家,什么李家,朕不姓李!”
“朕是天子,坐拥一殿能臣,还有三千佳丽!你们都是哪来的骗子,竟敢把朕绑到这里!来人啊,护驾,护驾!”
他说话含糊不清,像醉话。
依稀能让听者辨出他那个自称。
周围的人脸色大变。
全天下,只有一种职业有资格那样称呼自己。
——朕!
他,一个没落官员的后人,怎么敢这么说话?
不怕被官府抓去治罪吗?!
兰疏影让他们退开,她自己进去,把迎面打来的一本线装书抓在手里。
她看看封皮,是夫子专门送来的佛经。
夫子是请来教书育人的,负责传授他知识,而不是让他学着怎么诵经念佛。
佛经有什么用?
静心啊。
人家那意思不就是说:你家这儿子,他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想让他读出什么成果来?那必须先静心。
也亏李氏以前还以为他是个用心苦读的好孩子,真是把滤镜开到顶级了。
兰疏影反手把书拍在他脸上。
李承远身穿寝衣,灌了几口烈酒,红着眼在这儿晃悠,被她一拍,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现在清醒了没有?”
“……嗝…”
李承远低着头,打了个酒嗝。
兰疏影差点被他气笑了。
“还在这聚着干什么,都没事干了?”
她冷厉地回头。
围墙外面,居然还有人赖着不走。
剩下的下人终于意识到主母要训斥儿子,并不希望有人围观,纷纷退开。
小女孩不知道从哪又偷来一盘甜食。
她还给盘子、食物都施了术,让一般人看不到,跳到树上看戏,小短腿踢啊踢,喀嚓喀嚓地嗑酥饼。动作这么快,居然没掉下一粒饼渣子,真难为她。
奶糖也跳上去,跟她分享同一根枝丫。
看在它给她吃魂力糖果的份上,小女孩分了它三分之一块饼。
一人一猫嗑得正欢。
四只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就差补一句:
“我们都准备好啦,你快开始吧!”
兰疏影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训道:“你在发什么疯?夜里做了个当皇帝的梦,睡醒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李承远眼眶红了。
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吗?
不,他很清楚。
就是不能接受事实啊!
他赌那不是梦,可是这么快就有人来打醒他了!
过了许久。
“娘……”3
他终于认了,哑哑地叫了她一声。
兰疏影板着脸让他回屋去,等人送饭给他,不许再乱说话了。
“是……”
小女孩意犹未尽,跳下来:“就这样?没了?”
“那你还想看什么?”
“呀,我听人说的,棍棒底下出孝子啊!我以为,你至少也该挥他几棍子,就像这样,喝!”
小女孩做了个击棒球的标准动作。
兰疏影已经从那院出来了。
走在树荫底下,周围没人,她说:“要是他以前那个德性,我是真想一天揍他八顿。”
“那你揍啊。”
看热闹的当然不嫌事大。
“唉。”兰疏影拍拍自己脸皮,“可是他的梦是出自我手,如果因为这个而揍他,多少有点亏心。”
“你……”小女孩沉默几息,若有所感,“可真是个要脸的人啊。”
不管是正话还是反话了。
兰疏影微笑:“彼此,彼此。”
……
李承远那边抑郁了一会,被她强迫着吃完饭,他就说困了,要休息。
兰疏影清楚他的心思,是想看看梦里的“神仙”还在不在。
奶糖留了下来。
给他续那个辉煌多彩的梦。
他们还是没找出李承远突然醒来的原因。
她看起来很冷静,其实很有紧迫感,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成熟的贪念抽出来。
“唉……”
还是差一点。
一丝,如同天堑。
闹了这一出,她也没心思去补觉了,干脆把意识连进他的梦境,加班制作那个美人。
大杏端着一个托盘过来。
盘上,分明是被吸干的白狐尸体。
她是来请示如何处理这东西的,发现夫人支着额头在书案上打盹,就不敢出声了,想了想,大杏决定先把白狐包起来放在冰窖里,等夫人发话。
兰疏影睁开眼睛,略显烦躁。
又失败了。
无论她怎么看,美人总是有几分那位的影子。
或许是那张脸在她脑子里停留得太久,她一想到就冒出一股恼怒,甚至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
奶糖小心地说:“因为郁朵儿太讨厌了?”
“……不是她。”
兰疏影突然冒出一个认知。
让她恼火的对象,是那个信息不明的,指挥官。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