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正在这艘船上,她认识萧金衍,上前寒暄。画舫之上的伶人衣衫暴露,范无常倒是满脸局促,双手不知望哪里放,眼睛也不知望哪里看,一直低着头,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瞄上两眼。
萧金衍记起了当年自己头一次去青楼之时的样子,一看他就知道是头一次来这种风月场合,于是吩咐赵雅,安排几个人来唱几首素曲。
范无常打量着画舫,口中满是啧啧之声。桌子是金丝楠,椅子是黄花梨,上面的茶具是羊脂玉,一边称赞,一边在算,建这么一艘船,得花多少钱,就连唱曲儿的姑娘,也懒得去看了。
不经意间,范无常将一个羊脂玉的茶杯放入袖中,想了片刻,又取出来放了回去。
赵雅将这些看在眼中,笑道,“先生若是喜欢,送与你便是。”
萧金衍道,“那怎么行,别看这位范老板衣着朴素,他可是苏州城的首富,这个杯子,你开个价。”
“一说钱,岂不俗气?”
“没事,他就是大俗之人。”
“不值什么钱,也就几十两银子而已。”
范无常一听,连将茶杯放下,又向远处推了推,生怕被他碰坏了,尴尬一笑,抓了一把点心,往嘴里塞,又岔开话题,对萧金衍道,“这曲子,好听!”
萧金衍又道,“你吃的这桃花酥,又名美人一笑,产自城东的桃花山,乃当年一位奇女子所传,每一颗也得三四两银子呢。”
“噗!”
范无常差点没喷出来,“这么贵?”
萧金衍摊摊手,“所以你看我都不敢吃吗?”他又道,“风月场中的规矩,谁提议谁掏钱,天下唯赌债、风月债,不能代劳也。赵姑娘,你算下大约多少钱?”
赵雅心中奇怪,以萧金衍与李倾城的关系,他来这里是不必花钱的,不过很快就明白,萧金衍是故意在整蛊这位范老板,于是顺着道,“也就两百多两,我把零头抹了,两百整便可。”
“你这不是坑我嘛?”
范无常喊道,“我哪里有钱?”
萧金衍嘿嘿一笑,“老范,你脚下这双靴子,穿了有些年头了吧,每日连睡觉都不肯脱下,尤其脚后跟那边磨得锃亮,想必在做梦时,也会忍不住去摸脚后跟吧?你说我要是告诉范夫人,她会怎么想?”
范无常气得直吹胡子,一边脱鞋一边道:“攒了十几年,就攒了这点零花钱,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脱到一半,画舫中臭气熏天,几个伶人忍不住,掩鼻而出。
赵雅心说这钱收了,画舫还得先晾上三五天不能做生意,连道,“算了,算了,这笔银子,我们不要了。”
范无常闻言大喜,“你看不是我不给哈。”
临下船前,还不忘抓了两块桃花酥放入怀中。范无常道,“这种地方,以后打死也不再来了。”
“为何?”
“花钱如流水,赚钱如抽丝啊。”范无常转念一想,“不过,苏州有山有水,也弄个画舫,倒是个赚钱的法子,算了算了,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
婚期愈近,李倾城每日里应付前来拜访之人,还有各种繁文缛节,一日下来,累得精疲力尽,这种应酬,真是比练剑还要累。
回到房中,李金瓶已经休息了。
他伸手去取茶,却看到了桌子上,横着一把剑。
剑名“倾城。”
当年剑法开蒙之时,李小花寻来了两把绝世宝剑,一名为倾城,一名为惊鸿。不久前,惊鸿剑在与李长征对战之时损毁,而这把倾城剑,一直都在李惊鸿手中。
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李惊鸿来过了。
李倾城睡意全无,追了出来,却没有李惊鸿的身影。不过,至少有件事可以确认,李惊鸿并没有死。
她已决意追求长生大道,与萧金衍共游太湖,了却一桩心愿,又将这把倾城剑送了回来,意思也很明显,与金陵李家彻底断绝了关系。
想到此,李倾城苦笑一声,回到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