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拦江没有想到,薛怀会在他面前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一时间错愕万分,不知如何接话。 这种话题,事关皇家隐私,难道他知道了自己身份?转念一想,二十年来,他身居高位,成为朱立业最信任的臣子,还被封了异姓王爷,就连宇文天禄也未曾享过这等殊荣。其忠心自然得到了朱立业的认可,否则皇帝也不会将北疆数十万兵马的指挥权给他。 莫非他猜到了自己身世? 赵拦江此刻受到的压力,比昨日遇到十几个守剑人还要大。若稍回答不甚,不知是他,他的妻儿,还有隐阳城数十万百姓,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已经不是他与朱立业之间的个人恩怨。 薛怀说完这句话,双目注视着赵拦江,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赵拦江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小心道,“陛下身体如龙虎,尚有千秋万世,又岂敢言老?”他已不是当年鲁莽少年,不敢妄自猜测,更不会轻对外人表达心中的真实想法。 薛怀又注视了他片刻,道,“陛下身体未老,可心却老了。” 赵拦江主意已定,恭声道:“赵拦江身为臣子,不敢妄议君王。” 薛怀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薛怀的公署。 门外,听得三声鼓响。 庆典开始了。 有太监在门外喊道,“陛下有旨,宣文武百官及番邦使者入朝祝寿。” 轰隆声起。 六十声炮响。 天地齐鸣。 赵拦江随众臣子来到广场之内,文东、武西,整个京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北周、西楚、南诏、东夷等外邦使臣跟随其后,在司礼官的引领下,行三跪九叩之礼,山呼万岁,依顺序进入太和殿。 大明国君朱立业,身穿龙袍,头戴龙冕,高高在上,俯视者群臣。 文武百官,按内阁、六部、三司等顺序,再次向皇帝行跪拜之礼,这些繁文缛节,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赵拦江跟在兵部身后,暗中注视着朱立业的神情,他回复也颇有深意,若是寻常百官,他一言不发,微微颔首,若遇到器重的臣子,他会开口让对方平身免礼,甚至还会问候一下官员双亲或近况,虽只是一两句,却让那些官员受宠若惊。这种亲疏有别的方式,不免让百官琢磨半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吧。 赵拦江心想。 待朝内百官行李完毕,便是各国番邦使者纷纷上前祝寿,并带来丰厚的礼物,以及他们国君的问候。如今,大明疆域辽阔,最近几年又打败了西楚、北周联军,定北王薛怀还将军队推进到了神仙沟,在这个大陆上所向披靡,足以震慑各邦。所以,各邦国前来进表,也都是马屁声起,听得赵拦江昏昏欲睡。 在此过程中,出现了小插曲,倒是引起了朝臣的兴趣。 前来觐见的番邦之中,有两个小国,一个叫子虚国,一个叫乌有国。两国接壤,世 代不合。子虚国盛产神牛,据说产出的牛奶味道鲜美,而乌有国有一颗果树,结果,子虚国神牛跑到了乌有国,吃了乌有国的果子,乌有国将神牛扣押了,两国闹到了金銮殿上,恳求朱立业主持公道。 朱立业本已经有些疲倦,听到这个,来了兴致,要给他们断案。 子虚国使者道,“我们的神牛,仅此一只,价值万金,不过吃了他们果子,就会被乌有国扣押,本想献给尊敬的陛下,请陛下主持公道。” 朱立业道,“这就是乌有国的不对了。” 乌有国使者又道,“我们的果子,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只结一个果子,吃了长生不老,这颗果子本来是为陛下祝寿的,如今却只能送来三对鹦鹉,这个罪名,子虚国逃脱不了。” 朱立业又道,“这就是子虚国的不对了。” 两者使者互不相让,在大殿上吵了起来。 朱立业站起身,左右手虚握,横在胸前,不断开合,道,“你们不要争执了,没人比朕更懂长生果,没人比朕更懂神牛,既然这些都是送给朕的,你们谁也别争,将牛和果子一起送来便是。” 两名使者还要争论,朱立业道,“你们真是糟糕的使者,下一位。” 两人喋喋不休之际,被金吾卫拖了出去,直接扔出了宫殿。 最后上书献表的,正是以拓跋兰若为首的北周使者团,由于神仙沟的问题,他们两个月前就已经来到京城,在与礼部、兵部博弈了两个月后,终于达成了协议。北周向大明称臣,北周皇帝送来了降书顺表,并认朱立业为义父,作为回报,朱立业将神仙沟赏给北周。 两边约定,开放边境贸易,北周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大明则以岁币的方式,免除了北周的战争赔款。大明帝国占了个名声,北周则取得了属地,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也可以说是一笔糊涂账。 然而,对拓跋兰若来说,她的目的却达到了。 如今她的学生,北周小皇帝,成为了大明皇帝的干儿子,也就相当于有了大明朝廷的官方认可,他马上就十八岁,到时候,摄政王再不交出政权,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大明请求协助,以大明如今的实力,对付摄政王拓跋爬爬,乃是轻而易举之事。小皇帝年轻,只要借助开市的机会,在隐忍奋发一二十年,待到北周强势崛起,而大明皇帝正在老去,他们就可以重新杀回凤凰岭。至于暂时的个人荣辱,根本不算什么。 待太和殿内仪式完毕,已是巳时一刻。 大明皇帝朱立业要在万寿宫二楼,举行百官宴,宴请群臣,赏太湖奇石,